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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心生隔閡

  ‘啪!碰!’龍皇一腳將承祥宮偏殿的大門踢開。當他一隻腳走進偏殿,一眼便瞧見了暈倒在地的龍如霜。


  “霜兒!”他滿麵焦急地跑過去,身後,祁貴妃領著一位素衣銀衫的翩翩公子,快步走了過去。


  可那翩翩公子,卻絲毫不急,他腳步穩健,平凡無奇的麵目下,那雙邪氣滿溢的鳳眸,猶如幽冥鬼魅般狹伴著冷冷的氣息暗暗掃視,直至他不意間看見龍如霜手上的九轉環,這眸子,方才停了下來。


  龍皇蹲下來,探了探龍如霜的鼻息,發覺她氣息尚穩,心便定了些。


  他朝著祁貴妃點了點頭,方回頭看向那翩翩公子,這人生的不算俊秀,隻是周身籠著一股空幽之感,這感覺在他那身光芒若隱若現的銀衫中,更是清晰。


  這感覺於他來講很不好,龍皇想,這人一定不是個簡單人物。但當他思及祁貴妃帶著這人來,急切地說這人能救霜兒,便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畢竟,九轉環可不是什麽小事。


  他朝著那翩翩公子道:“滄月先生,一切都拜托你了。”滄月對著龍皇施禮後,便上前探脈。待他仔細瞧了瞧龍如霜的神色,那雙暗若幽冥的眼,終是生起了一抹淡色,薄唇微勾,他淡淡道,“陛下不必太過憂心。公主殿下,是因為失血過多,心神受損,方才暈了過去。”言罷,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玉瓶,那瓶上鐫刻著許多樣式奇怪的花,他將玉瓶打開,從中倒出一黑色藥丸,喂到龍如霜嘴裏。過一會兒,龍如霜便醒了過來。睜開眼,她便有些虛弱無力,“父皇。”


  “霜兒。”龍皇將她抱起,問道,“你感覺如何?!”


  “父皇不必擔心,兒臣沒事。”霜兒笑著道,但話剛說完,她又皺起了眉頭,“可是二哥哥,他的傷勢”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公主殿下不必憂心。”滄月不知什麽時候替龍衡鈺把上了脈,道,“二皇子已經痊愈,但這次傷勢過重,讓他的身子落下了些病根。”言罷,他從袖中拿出一個極小的瓷瓶,打開後將其中的液體喂進龍衡鈺的嘴中,再道,“這靈瓊液,可強身健體,隻是二皇子需要好好修養。否則,舊傷複發,就難救了。”話音剛落,龍衡鈺便蘇醒過來。龍如霜看著她睜開眼,心裏生出了些喜悅,便從龍皇懷中跳下,坐到龍衡鈺的床榻前,道,“二哥哥,你醒了。”


  龍衡鈺看著她,並未說話。那雙眼,盛滿了絕望和悲切,在看到帝王時,便又悄然閉上了。龍如霜看著他,疑惑道,“二哥哥,你怎麽不說話啊?!”龍衡鈺沒有回答,但那隻放在龍如霜右側的左手,卻反握住了她的右手。她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正打算離開,卻感到自己的身體微顫,心中奇怪,便朝著那右手看去,方發現原來不是她在顫抖,而是龍衡鈺的手,正小心翼翼地顫抖著。好像,被一種名為恐懼的魔鬼,附身了一般。


  “好了,霜兒。”帝王出聲道,“既然鈺兒已經沒事了,你便先跟著你母妃回宮休養。這次你突然跑出來,你母妃可是擔心了很久,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龍皇聲線愈發輕柔,他走到龍如霜麵前,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這本是一種安撫地舉動,龍如霜看著自己父皇溫柔地眼,便也想答應,卻在此時,感到有些疼痛。她暗暗地看了龍衡鈺握著她的手,才發現,那手已變得無比僵硬,手臂間青筋暴起,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會崩斷一般,甚是恐怖。思索一會兒,她便道,“父皇,兒臣想在這兒守著二哥哥,行嗎?!”


  龍皇溫柔一笑,道,“霜兒,這次給你治病的滄月先生,是父皇和母妃,從民間請來的醫術聖手。鈺兒現在的病還沒有完全好,他的身子尚需調理。所以等一會兒,滄月先生還需替鈺兒診治診治。但現在,咱們這麽多人圍在這兒,對先生治病並無益處。更何況,你手上傷痕未愈,尚需休息。如果你也在這兒,他難免要為你分心,屆時或許就不能將鈺兒完全治好,日後可能會落下病根。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你必須要跟著你母妃回宮,是不是?!”


  龍如霜想了許久,方明白了龍皇話中的意思,點頭道,“那好吧。但是父皇要答應兒臣,一定要治好二哥哥。以前,他救過霜兒,現在他是霜兒的朋友。所以父皇,我們要對二哥哥很好很好,對不對?!”龍皇眯了眯眼,回道,“好,父皇答應你,一定會對他很好。你先回去吧。”


  “嗯!”龍如霜重重地點了點頭,便下了床榻,牽起祁貴妃的手,離開了偏殿。隻是,她未曾注意,在她下榻後,龍衡鈺那隻緊握成拳,浮現出些許血絲的手。而龍皇,對此也隻是看了一眼,不發一語。他隻是靜靜地盯著龍如霜她們離開的方向,等了一會兒,估算著她們已經遠離了偏殿,便冷冷地朝外頭喊道,“來人。將人帶進來!”


  “諾!”外頭的人答了一聲,隨後,修岷帶著幾名兵士,押著個太監,走了進來。‘啪!’那太監,五花大綁著被丟在了地上,他的嘴也已被麻布封著,直到龍皇示意,麻布才被拿了出來。那太監的嘴,一重獲自由,便哭喊道,“殿下!救奴才啊!殿下!”幾句熟悉的聲線,徹底驚了正在榻上裝睡的龍衡鈺。他猛地坐起來,不意間扯到了後背的傷口,卻恍若未覺,隻是驚訝地盯著那太監,道,“周胤!你怎麽會父皇!”他朝著龍皇,慌張道,“您想要做什麽?!”


  “哼!”龍皇冷哼一聲,語氣冰寒,“此人違抗聖旨,私自溜出承祥宮偏殿;更私傳聖意,令朕與你父子失和,如今已膽大到更挑撥霜兒,教其欺騙將士。此等賤奴,若不嚴懲,何以正宮規!來人,將他就地杖殺!”帝王話音剛落,修岷便向後擺了擺手,兵士立即讓出一條路來,露出身後一直拿著杖,麵無表情的行刑太監們。那些人,身形明顯更為粗壯些,他們淡淡地看著地上顫抖哭喊的周胤,仿佛在看一個死人,這眼神,立刻就撞進了龍衡鈺的心裏。他看著周胤淒冷絕望的眼神,心神劇震。


  “不要!父皇!”龍衡鈺說話間,那邊周胤已被那些太監弄得趴在了地上,杖無情地落了下來。‘啪!啪!啊!皇上饒命啊!殿下!殿下!啊!’拍打聲、哭喊聲、求饒聲,即刻充斥了整個偏殿。


  龍衡鈺掙紮著爬下床榻,跪著拉著帝王的衣袖,道,“不要啊!父皇!今日之事,全是兒臣的錯,與周胤無關。若是父皇想要罰,那便罰兒臣吧。”瘦弱的男孩,滿目淚水,虛弱地請求著他眼前這個,高大的父親。


  “若饒了此人,後宮豈不是沒了法度!鈺兒,做事要考慮後果!”帝王的眼中滲出殺意,瞧向龍衡鈺,但語氣卻是淡淡的,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那眼神,令龍衡鈺如入冰窖,他忽然明白,父皇此舉並不是要懲戒周胤,而是要懲戒他,給他一個警告!

  “不要啊!父皇!饒了周胤吧!父皇!”可便是想明白了,他還是要試一試。他顫抖地站了起來,向著帝王離去的方向跑去,隻是,還未跑到殿中央,便被一直守在那兒的乾衛軍士兵攔住了。他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帝王,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


  猩紅的眼,轉瞬變得陰暗,他惡狠狠地看向那些一直阻攔他的士兵們,卻見他們雖不與他對視,卻堅定地,將他攔住了。眼瞅著帝王越走越遠,似乎就要出了這殿門,他心中猶如火燒一般,懇求聲也越發大了。


  “父皇!饒了周胤吧!兒臣知道錯了!父皇!”


  可是無論他聲音有多大,帝王都再未回頭。最終他記住的,隻是跟在帝王身後,那名為滄月的翩翩公子回過頭的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殿下”忽然間,周胤越發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令他猛地驚醒。那個時候,他渾身忽然有了很大的力氣,一下子衝了過去,想把那群正杖打周胤的太監拉開。隻是他還太小,所以此舉,根本沒有多大效果。修岷站在一旁,想要規勸龍衡鈺,卻見他眼神忽然冒起了火焰,不顧身上的傷痕,一下擋在了正被杖打的周胤的上方,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周胤。


  ‘啪!’杖就這麽重重地落了下來,龍衡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感到自己有可能發出喊叫,他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抱著周胤。


  “殿下!殿下!”周胤淒厲地哭喊,“殿下你不要這樣啊!殿下!奴才的命不值錢,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殿下!”可他的勸解,終究是無用的。在被囚禁如此久,受夠了冷言冷語,奴才毆打的龍衡鈺的眼中來說,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周胤,就如同他最重要的親人一般。


  母親被囚,母家不久就會被處斬,而他的求饒,在自己的父皇眼裏,什麽都不是。在他被父皇責打時,唯一陪在他身邊,不顧一切去找霜兒的,隻有周胤。所以,現在周胤,是他唯一可以交付真心的,可以信任的人。


  修岷看著情勢失控,正想讓他們停止,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從崇政殿來這之前,帝王有過囑咐,行刑時讓他留下來看著,無論龍衡鈺如何阻攔,都由著他,隻要不死,便行了。


  作為貼身太監,他也不明白帝王為何如此狠心,可他隻能聽令做事。周胤瞧著背上的龍衡鈺已然暈厥,他的雙手雖然還是緊緊抱著他,但力氣小了很多,便知道,事情不好。他怒吼道,“修岷!現在你還不讓停,是想讓殿下死嗎!我告訴你們,若是殿下死了,霜翎公主定然痛苦萬分。屆時,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住手!”周胤話音剛落,修岷便注意到龍衡鈺背上的傷痕已經全部裂開,甚至,還有惡化之態。再這樣下去,怕就離死不遠了。


  那些太監聽了指令,便住了手。修岷歎了口氣,朝身旁的兵士道,“去稟皇上,將滄月先生帶過來。”那士兵恭敬道,“諾。”轉身離去前,修岷看了眼龍衡鈺,落下一聲歎息,便帶著所有人走了。但那群士兵,還是留在了偏殿門前。周胤看著他們全部離去,將門關上,便翻了翻身,小心翼翼讓龍衡鈺翻下身,落到地板上。


  他離得稍微遠些,卻又不會自己將身上縛的繩索解開,便隻能如一隻蠕蟲般爬到龍衡鈺身旁,瞧著他比紙還慘白的臉色,哭著道,“殿下,醒醒啊!殿下!”話音剛落,他便發覺,龍衡鈺的頭上,不知何時多了個似草一般的綠色印記,那印記逐漸亮起,而他身上的傷痕,也在逐漸恢複。


  與此同時,周胤忽然感到一陣暈眩,便昏了過去。若他此時還行著,便會愕然發覺,周圍的空間瞬時撕裂,一個純白的旋風似的口,出現在龍衡鈺身旁。而裏頭,有一女童,皺著眉頭緩步走了出來。


  當她跳下旋風口,安穩落到地麵,周圍的一切,才恢複了原樣。而那旋風口,也消失地無影無蹤。“哎!”龍如霜看著殿中的模樣,不禁歎息,她再次調動體內的血液,將手上的九轉環亮起,待看到裏頭綠光滲出,便對著周胤和龍衡鈺而去。不過數息之間,二人傷口已全部愈合,隻是身體想要全麵恢複,怕是需要時間。


  龍如霜用左手將頭上的白玉簪花步搖拿了下來,將有著九轉環的右手附了上去。一道藍光劃過,那簪子,已拆離變成數道寒光淩冽的飛針,朝著周胤身上的繩索而去。‘刷刷!’幾道亮光劃過,那繩索,已被拆完落在了地上。她將步搖恢複原樣,帶回發間,便將周胤拍醒。


  醒過來的周胤,瞧見站著的龍如霜,便驚訝道,“公主,你怎麽在這裏?!”更令他驚訝的是,身上的傷痕,已不見了蹤影。龍如霜並未答話,隻是對著他道,“將二哥哥抱上榻吧。”


  “諾。”周胤將龍衡鈺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扶上榻。‘呲!’一個刺入皮膚的細碎聲響發出,周胤放在龍衡鈺身下的手瞬間軟了下來,而他,也再次暈在了地上。


  對不起了周胤,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龍如霜走了過去,右手在空中畫出一道藍色符文,這符文字樣,似一株形狀怪異的花草,那花草外圍似倒開的綠草一般,但中間卻包著個白色藥丸,很是奇特。這符文一成形,便朝著周胤而去,待它落到周胤額頭,便深入周胤體內,消失無蹤。


  做完這一切,龍如霜又將右手與龍衡鈺的右手相連,九轉環再次發出光芒,而龍如霜,也閉上了眼。她隻想知道,在她出宮的這段時間,到底出了什麽事,父皇和二哥哥,為什麽會僵成這樣。


  今日戍時

  崇政殿門前


  修岷看著一言不發地跪在石板地上的龍衡鈺,心中焦灼,他走下去對著龍衡鈺勸慰道,“殿下,陛下是不會答應的,您還是先走吧。若是觸怒了陛下,那日後淑妃娘娘的情形,可就不好說了。現在,陛下連您的麵都不見,您再這樣跪著,萬一觸怒了陛下,就不好了。”


  可不論他怎麽勸,龍衡鈺卻隻淡淡地回一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父皇知道,不能冤枉臣子,不能濫殺無辜,亦不能顛倒黑白。”修岷歎了口氣,想了想,便又走進殿內,回稟道,“陛下,無論奴才怎麽勸,二皇子就是不肯走。”


  聽得他的話,龍皇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翻閱奏折,道,“既如此,那便讓他繼續跪著吧。”跪著吧,跪久了,就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樣,便能怎樣的了。


  如今已是春末,現下更是夜深,窗外寒風吹過,那股淩冽的寒氣在堅硬的石板地中層層疊加,還更為貪心地順著風,侵入龍衡鈺的身體。它們無孔不入,卻又如同罪頑固不化的冰一般,將他的心,凍得刺骨。他的身上,本就有劍傷,又在寒風的吹拂下,在這崇政殿門前跪了數個時辰,現下這傷痕已是經不住長時間的心神損耗和寒氣侵襲,隱隱有了裂開的跡象,而那劍傷裂開的撕裂感,比這寒氣,更是令人難以忍受。漸漸地,他的背後,已全是血跡。


  可他知道,不管今日結果如何,他必須這樣做,現在霜兒不在宮中,純妃能幫的已經幫了,如果這個時候他不向帝王施壓,那麽日後怕是連爭的機會都保不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夜也越來越深,漸漸地月亮已經高高地懸在夜空,隻是,巧合地避開了他的方向。或許,是老天跟他開的玩笑,他跪了這麽久,卻連一點溫暖都不願意給他。好累啊,龍衡鈺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身體積蓄已久的疲憊,戰勝了他心底那點炙熱的火焰,一下湧了上來。那鋪天蓋地的架勢,似乎,是要把他填滿。


  “跪夠了嗎?!”陰沉熟悉的聲音,自他身前想起,一下便讓他驚醒。低著頭,他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雙黑金靴子。當他抬起頭,便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龍皇的到來,令他看到了一線希望,他抬頭言道,“父皇,上官大人是冤枉的,我母妃在此事中也是冤枉的。倘若她真的想讓霜兒死,又怎會暗下指令讓兒臣去救她?!這一點,父皇應該非常清楚。鳳家的案子,這些年查了那麽多人,都沒查出來,最後卻落到了有功勞的上官家身上。那些證據,雖能部分指證,但卻無法鐵定上官大人就是此案的真凶。當年他,不過是折衝府的一個小小參事,又豈會有這麽大的能力,不讓京師其他府衙派出人來?!又豈能一手遮天,將讓西域血軍在南唐邊境勢如破竹!父皇,這案子尚有疑點,為何不能慢慢審查,從長計議呢?!”


  龍皇看著他,冷笑一聲道,“我的鈺兒,現下能力真是大。不僅能查出整個案子的始末,還能打聽出當年的事情;不僅能瞞著朕進昭華殿,還能拉攏霜兒做你的左膀右臂。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這個案子,那朕就給你一個答案。自大理寺、內侍監和乾衛軍上將搜出證據後,朕已暗中令三司再度調查此案。但最終他們給出的證據,與原先並無差別。這些年,西梁不斷侵擾邊境,已經成為我國大患。而他們現在亦對此案虎視眈眈,如果朕不處置上官家,西梁從此便會視南唐為仇敵,從此,我國將永無寧日!”


  “所以,父皇的意思是,為了百姓的安寧,便能犧牲上官家族大大小小數百人的性命,便能犧牲上官大人這樣的忠臣,便能犧牲他們的安寧和未來,去換取日後那些未知的隱患?!父皇,人命怎可如此兒戲?!兒臣相信,父皇一定有辦法可以保住上官家。否則,父皇作為一國之主,若連自己臣子的性命、家庭都保不住,那何談保天下之安?!從前我南唐與西梁一戰,也打了一年之久,那時父皇尚可保百姓安寧、臣子安寧!可如今,我南唐國力猶在,父皇卻懦弱地要以臣子之命交換一時之安?!這是為何?!”


  ‘啪!’龍衡鈺話音剛落,龍皇便一巴掌打了過去,直打得他整個臉都傾斜過去。


  龍皇瞧著他,憤聲道,“此事已成鐵案。朕付出這麽多心力,派出這麽多臣子去查案,到最後隻得到了相同的結果。你好好想想,若他上官家,當真無辜,又豈會被人翻出這麽多證據來!龍衡鈺,你身為皇子,不一心想著報國盡忠,為皇室操勞,卻隻為著自己的利益,將一臣子的地位抬得比朕還高,比百姓還高!西梁的軍隊,現下已駐紮在我京師不遠處。若是此案不得善了,京師將永無寧日!龍衡鈺,這些你有想過嗎?!京師數萬百姓的性命,比之你上官家,朕如何抉擇?!龍衡鈺,朕真是白寵愛你這麽多年!”


  言罷,帝王寒道,“來人!二皇子為一己私利,忤逆犯上威脅於朕,就地重打二十大板後,帶回承祥宮偏殿自省!此後,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見他!”話音剛落,一旁的太監便開始準備,並將舊傷複發已無反抗之力的龍衡鈺放在了刑凳之上。


  趴在刑凳上,龍衡鈺連連冷笑,他的眸中狹著無盡的悲涼,隻喃喃道,“一代帝王,為了自己的權勢地位,表麵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陰謀暗算、枉顧人命、無惡不作!哈哈哈哈哈哈!何其可笑!”這番話,更是觸怒了帝王,他怒喊道,“給朕打!”


  一聲令下,無情的杖重重地落了下來,‘啪!’龍衡鈺背部的衣衫本就滿是鮮血,這一杖,直令他背後的傷痕全數裂開,而那猙獰的傷痕,也衝破了衣衫的禁錮,暴露在了空氣中。寒冷、疼痛、絕望、淒涼一寸寸將龍衡鈺重重包圍。


  他張開冷笑的嘴,一直流出許多鮮血,不一會兒,便流了滿地。而他那血絲遍布的猩紅的雙眼,更是越睜越大,看上去,這人猶如鬼魅一般,可悲又可怖。


  “陛下,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二皇子就沒命了啊!陛下!”修岷看著神智越來越不清醒的龍衡鈺,擔憂地朝著帝王提醒道。作為帝王的貼身太監,他一直知道,龍皇雖然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但對於自己的兒女,他還是上心的。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帝王一直派人默默關注著龍衡鈺。若是今日的杖打真的出了事,到最後,心疼的,還是龍皇。


  “住手。”龍皇轉過身,淡淡道。聽了指令,那些太監便住了手。龍皇默了一會兒,眼中突然掉出一滴淚水,言道,“將二皇子送回去,沒朕指令,不許太醫診治。”說罷,他便大步走回了崇政殿。


  “諾。”那些太監將龍衡鈺抬起,正要拖回去。修岷上前訓道,“你們動作都小心這些,二皇子到底還是個皇子,若是路上出了事,陛下唯你們是問!”他的話,算是給那群太監提了個醒,他們的動作,也瞬時變得規矩了些。看著那群太監帶著龍衡鈺走去,修岷便快步進了大殿。一進殿,他便瞧見龍皇頹廢地坐在一旁,眼中含著些淚水,一言不發地看著牆上那幅自己多年前畫的,鳳後的圖。


  圖中,鳳後仍是當年那般傾國傾城、傲世天下的模樣,但如今的帝王,發間卻生起了白絲。


  修岷歎了口氣,道,“陛下,二皇子還小,您為何一定要做得這麽絕呢?!父子之間,何苦如此,經過此事,二皇子日後對您的成見,怕是難以消減了。”他與龍皇相伴多年,自是明白龍皇對龍衡鈺其實很是在意。人人都說,朝中陛下最看重大皇子,其實整個皇宮中,與陛下最相似的,便是二皇子。所以,陛下這麽多年來,在龍衡鈺身上花的心血,是其他人無法明白的。


  “從前,朕不大管他,是想著他能擁有一個安穩開心的童年。這些,都是朕以前沒能得到的。現下,朕不想讓他知道上官家的事情,就是不希望他為人所用,母家沒了又如何,隻要朕想著他,他就仍然是朕的皇子,這麽多年,朕寵他愛他,也在他身上付出了不少心血他心心念念都是他上官家的榮華富貴,卻轉眼把朕對他的好,貶得一文不值。他是個皇子,體麵和威嚴本就是最要緊的東西,跪一次兩次的確是能起到效果,但若是跪多了,那他的尊嚴和信譽,就不再為人所尊。可惜,朕苦心經營多年,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朕越來越遠。修岷,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龍皇悲傷地言道。


  當年,之所以選中上官琳來撫育龍衡鈺,就是因為上官為人尚算正直,處事公正,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忠心。既如此,他的女兒也不會錯。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淑妃不僅挑撥他與龍衡鈺的父子之情,還讓他不僅參與到了鳳家的案子中,為了私利,將自己的皇室體麵棄之不顧。說到底,昔年,若不是他上官家一味搶功,又豈會遭人記恨?他日之行,今日之禍。


  最令他心痛的是,自己謀算多年的棋局,最終既然變成傷害自己的一把利刃。看著畫上的鳳後,他心底突然湧出一股無法言語的情緒,言道,“修岷,司徒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奴才前日收到司徒將軍的來信,說是大體已準備完畢,其他的隻由陛下決斷。”


  “那便將鈺兒,送到雲樓吧。”龍皇歎道。


  “陛下,雲樓可是個九死一生的地方,二皇子這樣的身體狀況,進了雲樓”修岷擔憂道。龍皇卻冷哼道,“無礙。朕會派人治好他,但現下必須讓他吃點苦頭。學乖了,日後就能明白,如何為人處事了。”


  光芒消失,龍如霜收回九轉環,看著榻上正熟睡的龍衡鈺,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以二哥哥的性子,父皇的苦心,他日後是不會明白了。至少,在他達成他想要的東西前不會。聽父皇的口氣,過會兒便會將龍衡鈺送到雲樓。雲樓,這個被父皇所看重的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呢?


  崇政殿


  龍皇看著鴻臚寺卿遞上來的奏折,皺起了眉頭。西梁的人昨日剛來,今日連招呼都不打就擅自撤走,此舉太過無禮。西梁一直以禮治國,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思至此,他便朝外走去。修岷在門外看見帝王,便上前問,“陛下,您這是要去哪?!”


  “擺駕承祥宮。”


  “諾。”


  承祥宮偏殿


  龍如霜正思慮著,九轉環突然亮了起來,一晃神間,霜劍已然立在了龍如霜前頭。她看著霜劍疑惑道,“怎麽了?!”霜劍晃了晃身,劍鞘之上,左邊的鳳凰突然活了過來,脫離劍鞘騰飛於半空之中,怒吼一聲,其一身之鱗片脫落至龍如霜的手中。做完這一切,那鳳凰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靈氣,回到霜劍之中,閉眼沉睡。龍如霜看著手中十分堅硬的鱗片,道,“什麽意思?!”


  霜劍劍鞘頂部一紫光闖進龍如霜腦中,不一會兒,她腦中便響起一個略帶滄桑卻清冷溫柔的女聲,“霜兒,你父皇馬上就要趕到承祥宮了,在他來之前,你必須做出一副假劍瞞天過海。不然,一旦你父皇發覺你與歐陽晟之間的交易,後患無窮。”


  “做一副假劍?!”龍如霜驚歎道,隨之她便思慮道,“可父皇是炎劍前主,假劍如何能瞞過他的眼睛?!不若暫且將你放出來”


  霜劍不屑道,“不行!不久前我借助你的血脈,剛破除了自己體內的封印,你若現在將我放出來,他必會想方設法地再下一道封印。我可不願在被封印所束縛,更何況,他這名號,我可不認。當年若不是我的主人一心一意祝他,他根本不可能操持炎劍這麽多年。好在,炎劍當年也不是真心輔佐於他,所以很多術法他不過一知半解。雖然以凝實幻術作劍,此法有些拙劣,但若不是術法高深的人,還不會發覺。更何況,不造劍,以那人多疑的性格,你便不可能從此事中全身而退,這可不是件好事。”她的話,也算點醒了龍如霜。想了想,她便道,“好。那此法如何施行呢?!”


  “我與你之間,若可以達成心神合一,那很多的術法你便可無師自通。但現下尚不足以,你便隻能跟著我的神知行動,做這凝實幻術。此法雖然有些冒險,但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言罷,霜劍全身便發出一圈白光,將龍如霜整個包裹而進,並隱去二人身形。而她的神知,也隨之在龍如霜的腦中勾勒出一道人形。


  那人形瞧上去像是一女子,她麵似桃花,周身清冷,雖有一雙如琉璃般玲瓏剔透的眼,但缺乏了神韻。她全身被一種奇妙的術語所圍,那術語由上至下,形成一道絹帶囚籠,將她困得密不透風。‘叮!’一個清脆的聲音想起,龍如霜慢慢閉上了眼,將雙手擺在身前,搭成三角狀開口,嘴間慢慢地吐露術語。不過數息之間,那術語已成劍狀,由上至下,慢慢成實。


  “參見陛下。”


  承祥宮門外侍衛行禮的聲音,忽然傳進龍如霜的腦中,令她心神有些動搖。霜劍瞧此情形,便言道,“無礙,以龍皇的個性,他不會派人通知祁貴妃,從承祥宮殿門到你所居住的霖儀閣,尚有些許功夫,隻要我們加快速度,不會被發現。”


  “好。”說話間,龍如霜便暗自加了力道,說話的速度也漸漸加快,而為了保證術語的完美完成,霜劍也暗自施了力量。


  ‘刷!’一道風聲劃過,麵前的劍狀已成實體,它的形狀與霜劍極為相似,但頂上的那兩頭鳳凰的雙眼,卻不似霜劍一般淩冽霸道,它們已為剛剛的術法所縛,那雙眼永遠都不會有任何神采。


  ‘噌!’實體劍一成,龍如霜便覺有些脫力,彎下了身子。霜劍看著劍已成,自己的神知也開始虛弱,便言道,“術法已成,最終能不能瞞過,隻能賭一賭了。霜兒,我神識虛弱,無法在外太久,現下必得回九轉環休養生息,這一次我會沉睡很長時間,尋常的我,沒有神識,日後可能無法護你。你需記住,無重大之事,不要使用我。我雖無神識,但光芒猶在,使用我很有可能會暴露你的身份。”


  “若是我需要你呢?!”


  “待有一日,你能與我心神合一,便能徹底修複我的神識。屆時,我們便可立於世界之巔。”話音剛落,身後的旋風通道也在霜劍的召喚下打開,而霜劍也再次回到了九轉環。龍如霜虛弱的喘著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方走入旋風通道。轉眼間,通道便將她送回霖儀閣的床榻之上,那把劍也隨之落在霜劍原先的劍架之上。幾乎是劍落在劍架的同時,霖儀閣的門,也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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