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陰魂不散
「去你的狗屁魂薪乾柴,老子不信這個邪!」
眼見馬上就能與分離多年的兒子見面,卻被困在這勞什子大陣之內,一向淳樸厚道的秦棟樑漸生惱怒,也不管那陣法有什麼來歷,揚起大戟,便是一招「水漫金山」!
「這大陣不管他是以草木為柴,還是以靈魂為薪,總之脫不了一個『火』字,既然是火,那便能用水澆滅!」
秦棟樑怒意上涌,心中想著這些,雙目卻緊緊盯著那洶湧澎湃,如同海浪洶湧的戟影。
真武神族體內流淌有真武血脈,天生親近水性,因此家傳功法大多數是以水性靈力為基礎,這層層疊疊的刀光劍影,便是水性靈力的凝聚。
海浪般洶湧澎湃的刀光劍影與骨白色火焰接觸,一下一上,一水一火,恍如天降大火,地涌黃泉。
秦棟樑瞳孔驟縮,面現驚駭!
那骨白色的火焰竟只是微微受到水漫金山的影響,但一瞬間便穿透而入,就似那融化的鐵汁,遇到樹葉阻攔一般。
「嗯?」
秦棟樑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彷彿是有感應,那朵朵白骨也似火焰驟然加速,向著「水漫金山」的施法者箭射而去,僅眨眼功夫,便有兩朵骨白火焰飛至身前一丈處。
秦棟樑壓住驚駭心情,大戟橫掃,直抽在骨白火焰之上,骨白火焰登時渙散飄飛,不等秦棟樑高興,就看到戟鋒之處兩道白色游蛇般細線極速蔓延而來,所過之處,可以輕鬆裂石碎金堅硬無比的方天畫戟竟是被灼燒出道道凹痕。
「呼!」
秦棟樑當機立斷,將方天畫戟擲出。
帶著兩條骨白火焰殘餘的方天畫戟,仿似一道閃電,直刺向遠處凌空漂浮的符雲平。
「呵呵!」
符雲平一雙眸子不知何時變為血紅,不屑盡顯,伸手虛空抓取,便看到他的身前驟然出現一道由骨白火焰組成的靈力旋渦,秦棟樑投射而來的方天畫戟正巧落入旋渦中心。
伴隨著輕微「嗤嗤」聲響,那桿跟在秦棟樑身邊數十年的方天畫戟,竟是以眼見的速度消融,化為一團鐵水,滴落而下。
「這……」
凡火神火他皆是見過不少種類,卻是從未見過如此霸道的。
要知道他的這桿方天畫戟乃是家族重寶之一,堅硬無比,無堅不摧,與敵交鋒,常以斬斷對方兵刃為結局,而自身不受絲毫損傷。
可是如此堅硬的一把方天畫戟,竟是眨眼間就在那骨白色火焰前熔為一灘鐵水!不僅僅是熔化成了鐵水,那鐵水之上又騰起道道火焰,鐵水也在燃燒!
這以靈魂為薪,大陣為引,燃燒出來的火焰,還有什麼不能摧毀?
直到此時,秦棟樑才真正直觀感受到符雲平的狠辣決心。
忽然,秦棟樑的頭頂正上方又有數十近百朵骨白火焰電射而下,如同一座不可抗拒的山巒。
「風!」
玉北辰揮毫潑墨,凌空書畫,一個古樸篆字生出,那篆字書寫的異常潦草,卻又極具道暈,筆收字成,狂風乍起。
「呼……」
粗如腰身的龍捲風呼嘯而出,快速沖向了射落的骨白色火焰。
「既然水法難滅,此火又可熔金爍鐵,那麼狂風如何?此等無根之物,總會受到影響吧?」玉北辰腦中念頭一閃而過。
「嗤嗤……」
那骨白火焰確實受到了影響,但影響極其輕微,它們不僅僅可以熔鍊鋼鐵,更能夠灼燒空氣靈力,這由符籙引動的空氣,瞬間就被灼燒出處處「空洞」,無力而去,而那白骨火焰依舊極快而來。
「嗖嗖……」
那「緩慢」降落的白骨火焰中,又有近百道驟然加速,撲向了剛剛施展符法的玉北辰!
……
「不!」
遠在三十里開外的秦遠不甘嘶吼。
他握持著銅鏡的雙手青筋根根暴露,靈力如決堤之水洶湧灌入,希冀能夠通過這面銅鏡,掌握遠處那詭異大陣的控制權,救出自己的父親。
可是無論他如何用力,如何用心,湧入銅鏡的靈力全部在接觸到那些血紅色小點的半寸處消失,消失的乾乾淨淨。
銅鏡之中又生變化,綻放的金光之中,一道金色半透明的水流將三人包裹,抵擋住了那朵朵骨白火焰。
軒轅青陽出手了。
他以最強大的護身法器將三人包裹,避免了白骨火焰的灼燒。
然而這只是一時之計,秦遠可以從那面銅鏡中看到,金色半透明水流正在快速變薄,白骨火焰如同付骨之蛆般吸附其上。
「唉!」
已經化身成為一位瘦高中年男子的地師天印嘆息一聲。
剛才他已經試過,嘗試著操控銅鏡破開陣法,然而銅鏡內部結構被人破壞,無法連通那關鍵之處,哪怕是他也無能為力。
這是異世界的陣法,遠超地球文明,若是給他時間,興許能夠修復,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又如何能夠創造奇迹?
「難道還未見到父親,就又要『分別』了嗎?」秦遠悲傷的想著。
這便是命運嗎,命運要讓他眼睜睜看著此等悲劇發生,卻沒有一點辦法?
「唉!」
大廳之內又是響起了一聲嘆息。
心中凄然的秦遠沒有在意,可地師天印與大妖畢方卻是同時轉身,看向了身後入口之處。
秦遠覺察有異,也回首看過去。
密室之中走進來了一位「男子」,他頭戴紫金冠,身穿金龍袍,面目方正,雙眉飛鬢,一雙眼睛如同星辰,鼻樑高挺,唇若刀鋒。
這是一位英俊而威嚴的「男子」。
他步履從容,緩緩而來,彷彿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
只是這位王者呈現出的是半透明的狀態,行走之間,水波般晃動,讓人很擔心一陣微風吹來,便會將其吹散。
這是一位亡魂。
「你是誰?」秦遠緊緊握著銅鏡,一步邁到地師天印身側。
「軒轅皓月!」
那位男子模樣的亡魂回答道。
秦遠面色微變,神主名叫軒轅青陽,他一母同胞的親生弟弟也就是叛賊的首腦,便是叫做軒轅皓月!
他不是死了嗎?
秦遠心中惴惴,不知這亡魂再現,所為何事。
「一縷亡魂,十年喟嘆,幸得老天待我不薄,還有機會彌補前生過錯。」軒轅皓月嘆了一聲,半透明的面龐之上隱現悲傷。
秦遠瞪著他,一手緊握銅鏡,一手已取出方天畫戟,只要他敢妄動,秦遠可不管他是皓月還是明日,先來上一下再說。
秦遠有足夠的自信,能夠一戟就讓這縷殘魂煙消雲散。
軒轅皓月看到秦遠戒備模樣,道:「你想救出青陽,想救出你父親嗎?」
秦遠點點頭,仍舊防備著。
「拿來。」
軒轅皓月的目光彷彿能夠洞徹秦遠身體,落在了他藏在身後的銅鏡之上。
秦遠一動不動。
此時此刻,他不敢有一絲大意,若是這軒轅皓月的亡魂憤恨不減,打著救人的旗號,再給「魂薪之陣」加重幾分力道,他便追悔莫及,連哭都沒地哭。
軒轅皓月嘴角勾動,微露笑意,道:「我軒轅皓月還不至於騙你這麼個小傢伙。而且,就算銅鏡在你手中,你有救出他們的把握嗎?」
秦遠明白這軒轅皓月話中之意。
就算銅鏡在他手裡,他也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幾人隕落於那霸道大陣
之中,他軒轅皓月又何必多此一舉,再行出手呢?
而且秦遠也已經知曉,這軒轅皓月就是死在符雲平手中!
「好!」
秦遠不再猶豫,將銅鏡遞了出去。
軒轅皓月沒有接過,而是看著秦遠道:「替我轉告青陽,雖然我很討厭他,但若是能夠重新選擇,我興許不會再走這條路!」
秦遠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是他在委婉表達自己的悔恨,能讓一位王者如此露骨說出來,哪怕是失敗的王者,也已極其不容易。
秦遠點點頭,道:「好,我會替您轉達。」
得到了秦遠的回應,軒轅皓月笑了一笑,像是了卻心頭一件大事般,輕鬆起來,他伸出手,碰觸到銅鏡鏡面,卻非拿過,而是光芒一閃,融入到了銅鏡之內。
……
大陣之內。
符雲平看著那被骨白火焰牢牢圍困的幾人,神情緊張。
被圍住的三人,一位是修行界之主軒轅青陽,一位是神廷資歷最深的吏部尚書,還有一位是真武神族的新任族長,他們皆是可以跺一跺腳,整個修行界都要顫三顫的人。
符雲平還是有些擔心他們會在最後關頭破牢籠而出,越是期待的,越是擔心意外發生。
時間在慢慢推移,那阻擋骨白火焰的水幕越來越薄,圍繞其上的骨白色火焰越來越多,透過火焰閃爍的縫隙,符雲平能夠看到威震九州的軒轅青陽面目蒼白,苦苦支撐,一向器宇不凡雲淡風輕的玉北辰神情凄涼,憑藉一桿大戟在澧都秘境攪動風雲的秦棟樑滿面猙獰……
符雲平的緊張之色漸漸消失,一抹微笑浮現在嘴角,那抹笑容似是燎原之火,快速爬滿整個面龐,微笑變成了大笑,大笑變成狂喜……
「哈哈哈……」
嘶啞與尖厲並存的笑聲在這片封閉的空間中不斷迴響,滿是瘋狂,張揚放肆。
「哈哈哈,你軒轅家也有今天?在你軒轅青陽看著我給你們做狗的時候,能想到你們會有今天嗎?能想到我符雲平會有今天嗎?」
「成王敗寇,優勝劣汰,這是天理,這是天道,你們軒轅氏可以稱王稱霸數千年,我符雲平為何不能成王?我血族為何不能成為主宰?」
……
他瘋狂的笑著,放肆的喊著。
這麼多年的惴惴不安,這麼多年的壓抑憤恨,在這一刻,全部發泄出來,他仿似從有過如此輕鬆,更是從未有過如此的揚眉吐氣!
符雲平背負雙手,傴僂的後背慢慢挺直,意氣風發,雙目微眯,氣勢奪人,就如一位將要登基的王者,不,現在的他就是王者!
「十八處秘境同時進攻?呵呵,為了你們的末日而敲喪鐘嗎?」
符雲平嗤笑一聲,神廷大軍在今日,於十八處有著超過百名異種存在的秘境,發起進攻,他如何不知,只是他裝作不知而已!
他裝作不知,就是等著此時此刻!
殺了軒轅青陽,拿到他的玉璽大印,昭告天下,神廷軍隊將不攻自破!
就在他幻想著如何審判神廷的殘軍餘孽,如何登頂寶座之時,忽然面色驟變,抬頭望向上方,那裡流動血幕竟是在減緩,他又猛地看向軒轅青陽三人的位置,卻是發現,那本該馬上就要灼破水幕的骨白火焰,竟然慢慢滅掉……
「軒轅皓月?陰魂不散?」
那一瞬間,符雲平像是明白了什麼,帶著到了骨子裡的仇恨深深看了一眼軒轅青陽三人,轉身便走,飛馳而去,直奔血幕。
而就在此時,無數的白骨火焰從天而降,如一朵朵嬌艷卻又危險的白花,瞬間將符雲平包裹,死死包住,不留一絲餘地……
「啊啊……」
那張狂放肆的笑聲似是還未消散,凄厲的慘叫聲緊接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