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爭一口氣
「既然要做你們的將軍,那就要有做將軍的能耐,比的自然是帶兵衝鋒,征戰沙場的本事!」秦遠心知這些人不服氣的地方就在於此,那麼只能以此道來打消他們心中的不服之氣,他又看著眼前這位矮粗健碩的漢子,道:「你有沒有這個膽子,與我較量一番?」
「哈哈!」
陳布大聲笑了起來,道:「咱是個孤兒,十八入軍,乾的都是腦袋別了褲腰帶上的活,什麼都沒有,就是不缺膽子!」
「什麼都沒有?這話恐怕不盡然吧?你擁有的可是很多。」秦遠笑眯眯看著他,像是一隻狐狸。
陳布微微一滯,不明他所指何意,脫口問道:「我擁有的很多?擁有什麼?」
「野心!」秦遠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陳布的胸口,道:「你有野心,夢想成為百戰營的統領,這份野心難道不是你擁有的嗎?」
眾軍士聽到此話,皆是一震,若非紀律早就嘩然。
陳布面色大變,慌亂怒道:「秦城主,休要信口雌黃,我陳布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尉遲將軍在的時候,我兢兢業業甘做副手毫無怨言,戰場衝鋒我也是身先士卒,最危險的任務都是我來執行,豈是你說的這般陰暗!」
「若是沒有,你何至於這般激動緊張?」秦遠樂呵呵看著他。
陳布猛地一滯,像是被噎住。
「你說的這些縱然都是真的,但你能心甘情願去做這些,正是因為你的野心。因為野心帶來的希望,而希望又讓你願意執行尉遲的任何命令。」
秦遠似是長了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隔著甲胄筋骨,將陳布埋在心中最深處的念想,毫不費力地撅了出來:
「只不過今非昔比,尉遲身受重傷,難以帶軍,按照常理來說,這將軍位子,輪也要輪到你頭上了,可事不如人願,我偏偏在這個時候空投而來,把你的希望一錘打碎,所以你便與其他幾人一起,來跟我對著干!我說的對不對?」
「這些都是你的胡亂猜測,與信口胡言沒有什麼區別。」
陳布麵皮微微顫動,目光閃動幾次,道:「久聞秦城主大名,也見過秦城主布陣風姿,在下本以為您是一位光明磊落,傲視新一代的絕代人物,沒想到卻是一位以己度人的信口雌黃之輩,當真百聞不如一見,見面不如聞名!」
秦遠依舊樂呵呵笑著,絲毫不因此而生惱,說道:「見面是不是如聞名,這事一時半刻你也瞧不清楚。 行軍比斗之事卻不能拖上個三月半載,呵呵,我給你個機會,若是這一陣我輸了,我二話不說拍屁股走人,將軍的位子你來坐!」
「此言可當真?」陳布雙目陡然爆發出兩道猶如實質的精光。
「軍中無戲言!」秦遠斬釘截鐵。
陳布面帶興奮,掩飾不住內心的笑意,轉過頭去,大聲喝道:「牛三槐,帶半營兄弟出列!」
「是,陳副將!」
一個高猛粗壯,身高接近兩米的漢子走了出來,每走一步,盔甲便嘩啦響動,幾聲招呼,身後方陣化為兩半,一半如山嶽竦峙,原地不動,一半似濁流洶湧,齊步走出,跟在牛三槐身後。
「秦城主,你我各帶半營人馬,以鈍刀鈍器相互衝殺,各憑本事,各顯神通,勝者為王,敗者滾蛋!」
陳布做出一個公平的決定:「秦城主也請放心,雖然我陳布不是什麼好人,但也絕不是下三濫的小人,絕對不會給你使絆子!」
牛三槐搓著手掌,憨笑道:「秦城主放心,咱百戰營的人個個都是真豪傑,絕不是滿肚子髒水的癟犢子,您讓俺去哪俺就去哪,要是不停您號令,有半點作假,尉遲將軍回來,肯定會打死俺的!」
秦遠點了點頭,稍稍放心一些。
相比起衝鋒比試,他更擔心的是這些人馬暗懷鬼胎,給他從中下絆子,他那就真的難受了。
凡人中有一句話:「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隊友的愚蠢比對手的狠辣更加可怕,可是愚蠢的隊友並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腹黑流膿隨時準備在關鍵時刻給自己捅刀子的隊友。
牛三槐看似粗壯莽漢,實則十分機敏,道:「咱家裡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一對龍鳳胎兒女,中間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可不能輕易把腦袋扔出去,這將軍位子,當然是本事越大越好,咱兄弟們跟著刀頭舔血,才會把心踏實放在肚子里!」
聽到這話之後,秦遠總算放下心來。
至少這個五大三粗的兄弟是個真正的明白人,明白人做起事來還是靠譜的,總不會自以為聰明的做些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秦城主,你意下如何?」陳布提出了一個儘可能公平的決定后,自覺秦遠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秦遠卻是微微搖頭。
陳布黝黑的臉膛稍稍陰沉,道:「秦城主,難道這些人您不滿意?若是嫌人少,我陳布可以讓你一籌,再分五十人給你!」
秦遠仍舊搖頭。
陳布不耐道:「那秦城主是什麼意思?」
秦遠雙目綻放精光,緩緩掠過此處山川地勢,最終又落到了牛三槐以及他身後的一百多人身上,一個個打量過去。
就在陳布等待半晌,變得極為不耐煩之刻,秦遠忽然開口,道:「我只要四十八人便可!」
「什麼?四十八人?」
陳布目瞪口呆地看著秦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懷疑自己聽到的與秦遠所講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四十八人,這怎麼可能!
他不是小瞧秦遠,這麼點人手面對數倍的敵人,尤其百戰營這種精兵悍將,無異於自找死路,只要腦子沒壞,就不會有這種選擇。
秦遠笑了笑,道:「不錯,我只需四十八人即可!」他並非是信口胡言,更不是腦子抽瘋,而是經過了自己的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
「好,好,好一個只需四十八人即可!秦城主果真年少有為,氣魄撐天!」陳布恨恨的說道,心中忽地生出了一把騰騰火焰。
秦遠只選擇四十八人來沖陣,他本該高興,以多對少,以他久經戰陣的豐富經驗對待秦遠這位年輕「菜鳥」,勝利手到擒來,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他卻沒有太多高興之情,因為他從中看到了輕視的味道。
不管秦遠是如何打算的,他只用四十八人,總還是帶著對他的小瞧小視,這位性格剛硬的漢子被這份小覷扎痛了敏感的自尊心,因此十分憋火。
「地點秦城主選定,或攻或收也由你選擇!」陳布被激起了傲氣。
「地點就是此處,攻守沒必要,早就說好是戰場衝鋒,既然要玩,就要弄點有血氣的!」秦遠做出了決定。
地點選定與攻守選擇看似隨意,但在挑選人手的時候,秦遠卻是小心謹慎,四十八人都是經過他仔細琢磨反覆權衡而出。
一刻鐘之後,秦遠帶著挑出來的四十八人離開。
時間他們約定在了後天早晨的日出之刻,秦遠剛剛接手這四十八人,還是要留出一些時間來彼此了解以及訓練陣勢。
「陳副將,這姓秦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只挑選四十八人就敢與您對陣,分明就是瞧您不起,您到時候可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就在秦遠等人離開之後,一位三角眼山羊鬍須的白面軍士湊到陳布面前,雙手插在袖中,沖秦遠等人離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嗤笑說道。
他名叫羅海龍,是百戰營的一位地理師傅,對風水陣法很有些門道,偶爾也會做些卜命算卦的事情,軍士們私下裡送給他一個外號,叫羅破嘴。
因為無論什麼樣的事情到了他的嘴裡,都馬上變成預示著血光之災的災禍之事,這裡的軍士在最初沒有認清他之時,可沒少受他糊弄,交出大把靈璧靈晶請上幾枚古錢、葫蘆、陰陽盤護命保平安。
同時也在諷刺這廝極喜歡搬弄是非,誰偷了誰的媳婦,誰屁股上長了個瘤子,只要傳到他耳朵里,用不了太久,整個百戰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陳布斜斜地掃了他一眼,道:「他若有這個能耐,別說我一個陳布他瞧不上,就是三個陳布綁在一起,也拍馬趕不上人家!」
羅海龍被嗆了一嘴,倒也不尷尬,邪測測笑了一聲,道:「陳副將,這麼多年兄弟們火里來血里去,經歷了什麼只有鬼才知道,您更是次次衝鋒在前,恨不得拿腦袋當酒壺使,可最後卻換來這麼一個結果,嘖嘖,不值當啊!」
陳布眉頭挑起,看著他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咱百戰營有咱們百戰營的骨氣在,總不能上面高興,隨隨便便一個阿貓阿狗就往咱們這裡硬塞,那百戰營成什麼了?」羅海龍笑嘻嘻說道。
陳布冷冷看著他,沒有多言。
羅海龍縮了縮脖子,繼續道:「哪怕他秦遠真有能耐,但讓您做這個墊腳石,總是不該吧?人活著是為了什麼,為了爭一口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