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瘦雞與胖球
任鶴言辭激烈,悲憤至極,這是多少年來施念瑤都不曾看到過的,作為未過門的妻子,她能夠感受到任鶴此刻心中的悲憤之情。
她為此感到痛心,所以,她做出了決定,道:「任鶴,不要執迷不悟了,我們父輩對神廷有虧欠,我們做晚輩的就要彌補上這些虧欠。跟我一起吧,我們一起完成這些,讓他們能夠在九泉之下心安。」
「我若是做了這些,他們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你為何這般固執,難道就不能聽我一次?」
「這不是固執不固執,而是事實如此,他們死的不明不白,我總要將真相找出,他們被人用屠刀殺害,我必須要用那些劊子手的鮮血洗刷他們的冤屈!」
「你會死的!」
「死?我早就是該死之人,如果能用我的性命,換回兩家清白,我任鶴這條賤命死上十次百次又有何妨?」
任鶴雙手背負,傲然挺立,目光炯炯,鐵骨錚錚。
……
秦遠在一邊聽著兩人這如連珠銃般的快速對話,心中納悶到底是什麼讓這兩個命運本該僅僅擰成一股繩的苦命鴛鴦,忽然間走到刀兵相見的境地?
驀地,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警惕。
兩人對話之中反覆提及的觀點有兩個,一個是兩家的血仇是不是該報,另外一個則是會不會死。
任家與施家兩大家族總計數百人,除去他們這對苦命鴛鴦,上上下下無一活口,甚至是幾條道行不錯的獵犬也遭了屠戮,這等比海還深比山還厚的大仇,怎麼會忽然之間產生如此大的疑問與分歧呢?
神廷大軍壓境,前有虎狼之師後有戰艦支援,以秋風掃落葉之姿,迅速將地表上反賊抵抗勢力輾軋的七零八落,這種實力對比之下,他們還會有太多的風險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如此分明的事實面前,施念瑤卻是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這讓秦遠不由懷疑對方的底牌到底有多大。
「秦先生,我再給您最後一次機會,棄暗投明,共討反賊,你我共建大好河山,從龍定邦,分封諸侯,才乃大丈夫所行所為!」
施念瑤無法說動任鶴,轉頭看向秦遠,勸說道。
秦遠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何為暗,何為明?」
施念瑤怔了怔,略帶不耐道:「正統為明,逆反為暗,強力為明,弱勢為暗,雖說反賊勢大,但僅流於表面,你身處局外,並不知曉其中實力對比。」
秦遠咧嘴大笑,道:「扯了個淡的正統逆反,正統哪裡來的,縱觀中華上下五千年,所有的正統不都是從逆反中來?順應民意者才是明,逆反民心者就是暗!」
「在下原本只是一個山溝溝里爬出來的野小子,能有現如今的境遇,更多是的神廷開放門戶,廣納賢才,若是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傢伙當道,像我這種人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登堂入室,更別提成為一方城主!」
「我勸你啊,放長眼光,可別認賊作父,將自己的大好年華放在泰山巨石之下!親者恨仇
者快!」
施念瑤氣極,耐性漸逝,她本想勸說秦遠與任鶴「棄暗投明」,可這兩人就是茅坑裡的石頭,一個比一個又臭又硬,不僅不聽她勸說,還在對其「好言相勸」。
「不要再跟他們多費口舌!」
瘦竹竿齊鳳的脾氣相當火爆,早就聽得不耐煩,一把鋼叉取出,大喝一聲,衝殺而上。
「哈哈,死的可比活的有趣的多!」
胖圓球唐松殘忍大笑,一雙短腿邁開,就如那滾動的皮球般,胖乎乎的雙手舞動開來,殘影片片,直奔任鶴。
「逆反之賊,安得狂妄!」
在幾人「啰里啰嗦」之時,尉遲鋒早就按捺不住,見對方動手,毫不猶豫,亮銀長槍握持手中,趕將上去,迎著齊鳳鐵叉,槍叉相擊,火星四射,震耳欲聾。
「嗯?」
尉遲鋒後退一步,雙臂發麻。
他在軍中本就已力量巨大而著稱,一桿長槍猶如雷霆之錘,開山裂石,縱觀整個軍中,同等境界之下,幾乎無人可當,然而他與這瘦不拉幾彷彿營養不良般的齊鳳對招,卻是沒有佔到一絲便宜,而且還吃了些悶虧,雙臂酥麻,虎口陣痛。
「哈哈哈,小賊,倒是有膀子力氣!」
齊鳳也是一步後退,但不驚反喜,將遇良才棋逢對手,他已經許多年未曾遇到,心下大為高興,一把鵝蛋粗細的鋼叉耍地水潑不進,亮白叉鋒舞成一片雪白。
「尉遲將軍小心,那叉子有古怪!」
正待尉遲鋒想要迎上再戰,就聽任鶴提醒之聲,匆忙之間定睛細瞧,便見到那鵝蛋粗細的叉柄之上竟是鐫刻細密紋理,紋理之中紅光隱隱,似是有血線涌動。
「呔!」
尉遲鋒不敢大意,以槍尖斜挑,鋒利的槍尖點在鋼叉之上,欲要暫緩硬碰,先瞧分明了他的貓膩在何處,那齊鳳卻是一聲怪笑,手掌擰動,血紅光芒投射而出,將整柄鋼叉籠罩在一片紅芒之中,那紅芒更是順著尉遲鋒槍尖一路而上,蔓延至其手臂。
「不好!」
尉遲鋒大驚,雙臂似是被兩道陰寒小蛇鑽入,沿著經絡,不定遊走,經絡之中的靈力被其這麼一攪,十分力氣只餘六分。
「小心!」任鶴大聲提醒。
他對這齊鳳的手段十分清楚,畢竟曾經是同一陣營,知道他的險惡手段,想要多提醒幾句,免得尉遲鋒吃虧,可是他嘴上的話卻沒有齊鳳手上的活快,提醒剛到嘴邊,就見齊鳳雙臂猛地發力,鋼叉壓下,尉遲鋒長槍受力,橫壓在自己身上。
「砰!」
尉遲鋒胸口劇痛,嗓子眼一甜,強忍住鮮血噴吐的衝動,凌空后翻後退開去。
一個照面他這位百戰將軍就吃了個大虧,尉遲鋒面色陰沉,凹陷的雙目之中卻是冷靜如水,他腕間儲物手環閃爍幾下,一枚大號貝螺出現在了嘴邊。
「嗚嗚嗚!」
法螺的沉悶吹奏聲響起,古樸渾厚,猶如重甲行進。
這是神廷軍中特殊的通訊方式
,古語有稱「大吹法螺」,其中的法螺便是此等樣式。這枚法螺是取自南海極深之下的海神螺,經亰中煉器大師親手製作,吹動之時聲響低沉,傳播悠遠,即使遠隔百里,持有特殊法門之人也能夠得到消息。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尉遲鋒也並非是隨意吹動,而是以一種三長兩短的節奏吹響,其代表的訊息便是:「險情危急,速來支援」!
「肉球,你在那裡挺屍呢,為何還不動手,險些讓這頭小鶴壞了某家大事!」齊鳳並不在乎尉遲鋒傳遞的訊息,而是氣沖沖地質問著唐松。
唐松滿臉的肥肉哆嗦兩下,極是不屑地說道:「老子就不願意動手,老子就願意看著你的鬼蜮伎倆被戳破,咋地了?」
齊鳳愈發惱火,捲曲發黃的鬍子都在翹動,怒火到了爆發的邊緣。
兩人互為搭檔,本該勠力同心共應對手,可是這唐松不僅不與他一致對外,反而任憑任鶴喝破他的手段,這讓他如何不氣?
若是任鶴的多嘴,那黑鐵塔般的黑小子絕對不會安穩的站在那裡!
忽然,齊鳳笑了起來,怒火盡去。
唐松不解地望向齊鳳,道:「齊瘦雞,你失手了,沒有殺掉那黑小子,反而讓他吹響了法螺,還有個屁臉來笑!」
齊鳳的名字中有一個「鳳」,本是爹娘取「人中龍鳳」之意,可這傢伙的長相怎麼端詳都端詳不出來半點龍資鳳態,唐松更是在不高興時直接稱呼其為「瘦雞」。
「老子當然有臉笑!」
齊鳳渾不在意,笑得愈發開心,道:「老子還怕他吹他娘的法螺?就算吹炸了他的肺子,外面也休想聽到一絲一毫!」
唐松怒哼一聲,很是不爽地說道:「就你這瘦雞鬼蜮伎倆多!」
他們在來此之前,齊鳳仗著輕身功法高明,先行一步來到此地,布下了阻絕之陣,神廟廢墟中縱然鬧出再大動靜,外面也察覺不到分毫。
像齊鳳這等高人布下的阻絕之陣絕非普通三四品修者的阻絕之陣那般簡單,並非僅僅是隔絕聲音光線氣味,甚至連靈力傳遞也被阻止。
阻止了靈力傳遞,消息就再也送不出去。
尉遲鋒與任鶴悚然一驚。
難怪齊鳳唐松如此有恃無恐,法螺吹響依舊在拌嘴吵罵,原來是這個因由。
尉遲鋒與任鶴面色變得極為難看,若無外界支援,只憑他們幾人的實力,是萬萬不可能從這兩個煞星手下保得完全之身的。
「唉!」
施念瑤嘆息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剛才她好言相勸誰也聽不進去,到現在窮途末路了,才知道緊張與恐懼,這能怪得了誰?
她很想知道秦遠與任鶴心裡想的是什麼!
「你在做什麼?」
心裡想著這些,她的目光不由往與自己一樣「坐山觀虎鬥」的秦遠身邊望去,只見到那幾枚散落的龜甲竟是自行飛起,眾星拱月般圍繞在了秦遠身周,上下浮動,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