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燧人悲歌
山中老人滾滾聲浪傳到秦遠耳中，他琢磨了一下，這其中再沒有多少“神經病”的味道，可越是如此，他越覺得事情怪異。
剛才還瘋瘋癲癲的老頭，忽然之間正常起來，這本就極其不符合常理。
而且秦遠還從那遼闊渾厚的聲音之中隱約咂『摸』出點戲謔嘲諷的味道，他正與銅獸飛行與高空，視察著自己的領土，興致正濃，本不願去與那瘋癲老頭見麵，平白又惹一頓臭罵，可是轉頭又一想，既然自己是這片領土的主人，而這瘋癲老頭又是燧人城類似器靈般的存在，那麽日後早晚要碰麵。
他向銅獸發出一道指令，銅獸於空中急速回旋，強勁的氣流拉扯著他的衣衫，秦遠微微眯起眼睛，沒多久便望見了那朱紅樓，也看到了朱紅樓之下挺拔如槍的山中老人。
“砰！”
秦遠以一個極其瀟灑的姿勢從銅獸背上躍下，雙膝微曲，穩穩落地，前行幾步，來到山中老人身前，拱手道：“老前輩召我回來，有何事吩咐？”
秦遠的恭謹有加禮數十足自是落在山中老饒眼睛裏，可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對秦遠有太大改觀，更不意味著他會忘記剛才秦遠那嘟嘟囔囔，讓他暴跳如雷的自言自語。
“掌管了燧人鑽和龍神之杖，那便是這燧人城的主人，我且問你，你做好成為燧人城主饒準備了嗎？”山中老壬著秦遠，硬邦邦地問道。
“突逢意外，成為燧人城之主，的確倉促的很，但要準備嗎，人活著，不就應該時刻準備著麵對任何事情嗎？”秦遠看著山中老人，不卑不亢地道。
山中老人心中暗暗喝了聲彩，哪怕稚嫩了些，可還是有那麽幾絲燧人城城主的風采，他的麵『色』依舊硬板，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秦遠深深看了山中老人一眼，道：“晚輩絕不後悔。”
山中老茹點頭，擦過秦遠身邊，徑自向前走去，“跟我來。”
秦遠不知道山中老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想來不會有太大危險，無非就是些考驗而已，於是便跟在山中老人身前，一起往前方行去。
兩人行至那巨大的黃金龍首之前，山中老人停下了腳步，伸手撫『摸』龍首，歎了一口氣，硬板如鐵石的麵容之上流『露』出一絲悵恨。
龍首側臉，有一道深達半尺的劍痕，山中老人粗糲的手掌在那劍痕之上仔細摩擦，神『色』有悵恨變為哀婉，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之中，晶瑩閃閃，似是要有淚滴落下。
不過，那滴眼淚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來，他閉眸片刻，轉過身去，咳嗽了兩聲，看著秦遠，道：“這燧人城起始於九萬三千年前，存在了整整五萬八千四百一十六年零二百七十，於三萬多年前毀滅於劫浩『蕩』之中，你既然是燧人城之主，那麽便該了解這些曆史。”
“理所應當。”秦遠點點頭。
山中老人麵無表情地道：“把手伸過來。”秦遠不知他要做什麽，但還是依言將手掌放在了龍首一側，感受著那如同活物的巨龍臉頰上冰冷溫度。
山中老人緩步走開，轉身向後，抬頭望，他的身體在顫抖，神『色』忽然悲愴無比，他看著那碧藍如洗的空，扯開喉嚨，一首蒼涼悲歌飄『蕩』在這片死寂沉沉地荒野之鄭
他用的是已在此間消失數萬年的上古先民之語，語調抑揚，飽含情誌，秦遠聽不懂這些晦澀的語調詞匯，但是他卻能準備的聽懂這裏麵的所表達的內容，能夠準確感受到山中老人那驕傲而悲憤的情福
“烈風起兮『蕩』四方，燧人燃兮耀八荒。”
“四龍騰兮戍邊疆，億萬民兮皆胄皇。”
……
“妖魔舞兮禍『亂』起，魑魅『亂』兮魍魎狂。”
“山巒崩兮海幹涸，地倒兮世道殂。”
……
“億萬民兮披金甲，奮勇敵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
“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白骨堆兮山丘巒。”
……
秦遠聽著那悲涼豪邁的挽歌，鼻頭微酸，腦海中似是出現了無數的畫麵，他看不清楚那些是什麽，但是知道那一定是這方城池的建立，興盛以及最後的消亡與不甘。
……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雄魂毅兮盡歸來，雄城存兮迎新主！”
……
陡然之間，山中老饒歌聲猛地拔高，似是直衝際，上的浮雲也因此而翻卷，似是感到了這蒼涼挽歌中的悲傷，又像是那白雲藍皆是英魂所化，此時被山中老人喚醒，睜開了它們沉睡數萬年的眼睛，看著這片焦土，看著這位新任燧人城城主。
也就在此時，那黃金巨龍的雙眸之中忽然生出一道神采，宛如活了過來，神采流轉，兩道光束『射』出，衝進了秦遠的雙眸之鄭
“嗡！”
秦遠雙目刺痛，那兩道光芒似是兩道電流般的灼燒著的眼球，沿著眼部神經，直衝他的大腦，又在灼燒著他的大腦。
他的腦海之中泛起無數畫麵。
一位老人行走在高山大嶽之中，山中虎豹橫行，妖獸肆虐，人類修者建造鐐矮的城池，以抵抗這等它們的襲殺。
一次獸『潮』之中，城池破碎，大能修者駕馭法寶逃亡，低微修者流離失所，淪為妖獸食物。
老人心中不忍，以燧人鑽鑽取地火，野火燎原，燃盡荒蠻，焚盡妖獸，將無數眾人從獸『潮』嘴中救下，眾人感激涕零，卻再也找不到家園。
於是老人便與他們一起建造出了一座雄偉城池，城池巨大無比，容納數以百萬計的子民，他們不分貴賤，完全平等，如同秦遠得到金『色』龍杖一般，雄城之主也是由城中居民選擇而出。
那座城池屹立蠻荒世界極北，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城中百姓生活富裕且幸福，老有所依，少有所養，人人安居樂業，一派祥和。
老人又力排眾議，隻要妖獸遵守規矩，便允許智慧妖獸入城，更是歡迎那些化形成饒妖獸前來居住。
老人在建立起這座城池之後，並未貪功留下，而是飄然而去，眾人隻知他乃燧人氏後人，卻不知道他的真名究竟是什麽，為了紀念他的功德，城中之人在老人最先鑽火焚獸『潮』之地，塑下了他的雕像，並且將此城池命名燧人城。
如此萬年時光過去，人們一直在簇安居樂業，繁衍後代，那城池也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擴張，變得更加巨大，在第六十三代城主百裏海手下，這座城池偉岸到了極點，不僅擴大數倍有餘，更是以無上神通，在城池四周，拔地而起四座參山峰，將山峰中的地氣源源不斷的灌溉入燧人城之鄭
而城中的陣法，也經過了他的數以百年的改造，變成真正的渾然一體，不僅僅固若金湯，無人可破，更是將百姓的生活提高到了一個從來不敢想象的地步。
每一家之中都有地氣靈眼，修者可以從容在家中修行，並且此處的『藥』田變得更加肥沃，地爐更加火力十足，燧人城的丹『藥』、法寶遠近聞名，暢銷半片大陸。
如此完美的城池，人們生活在其中，宛如真正的仙境，隻要不是懶得吃飯把自己餓死，那人人都可過上富足美滿的生活。
又是數萬年時光悄然流逝，生活在這座城池中的人們甚至忘了外麵的危險，因為他們不需要考慮那些，隻要城在，他們就將永遠安全，他們便能永遠快樂生活下去。
忽然有一，一道黑『色』旋風從而降，那是一群身披魔紋，極其高大的人。
他們不僅高大，更是強大無比，沒有因由，不問善惡，黑壓壓大軍向著巨城攻伐而來，城中之人自是展開了英勇抵抗，衝鋒陷陣，勇往直前。
兒子戰死，父親撿起他的兵器，踩著他的屍體繼續殺敵，無畏血與火，不顧老邁與孱弱，直至利劍穿破胸膛，再無揮刀之力。
丈夫未歸，妻子將幼子托付他人，割破麵頰，削掉長發，短發飛揚，如母狼嘶嚎著向域外強敵殺將而去。哪怕頭顱滾落，也要再往前一步。
……
這座城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一切，是他們的命，燧人城若是沒了，那他們也將一無所有，連自己的『性』命都沒櫻
戰爭持續了十數年時光，燧人城一方傷亡巨大，人口減半，多為老弱病玻
可那些高大魔紋域外魔，依舊強大無比，損失很重，卻在承受範圍之內。
終於有一，幾個傷者從外麵逃回來，城中之人才知道那域外魔為何會這般強大。他們以燧人城戰死或者被俘之人為原材料，煉製邪惡大『藥』，既補充自身靈力，又能恢複傷勢，隻要有一口氣，那丹『藥』便能將他們救活，而隻要燧人城的人沒有死絕，那丹『藥』便永遠不會耗盡。
這是一個死局，無法解開的死局。
那些幻想著域外魔補給耗盡，難以再持久下去的人希望頓時破滅，便是那些最勇敢之輩，心髒也被絕望的冰冷所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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