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首：你們兩個退下
接到老葉的電話時，梁又西正在錄一個女團養成類的綜藝，掛了電話，連衣服都沒換，就馬不停蹄的飛回了廈門。
這是他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在工作的中途離場，上一次還是六年前，為了宋一一那次。
與之不同的是，這次是為了奶奶。
老葉在電話裏說，奶奶住院了，情況不太樂觀。
梁又西懂，一般“不太樂觀”這種形容詞，在這種時候的意思就是非常不樂觀。
所以當他十萬火急的奔到病房門口時，隔著玻璃的場景，卻讓他看不懂了。
奶奶好好的半躺在病床上，老梁在一旁戴著老花鏡、翹著二郎腿看著書，一點都不像“不樂觀”。
他的目光偏移，看到奶奶的麵前有個人正背對著門口，在跟她聊天，奶奶笑眯眯的看著那個人，時不時的點點頭。
隻掃了一眼那個背影，梁又西就知道她是誰了。
隔著病房的門，他本能反應是後退，可退了一步後，又本能的再次上前。
他懷疑是自己的錯覺，那個狼心狗肺的家夥，這麽多年都渺無音信，走的時候一副斷情絕愛的樣子，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於是他捧著那個顫悠悠地心，隔著玻璃，又看了一遍。
眉眼晴明，表情恬靜，微微笑起時，嘴角帶著淺淺的小梨渦。
是她。
他想立刻推門進去，又想掉頭就走，在猶猶豫豫間，正好被外麵回來老葉抓個正著。
“梁又西你在這轉轉悠悠地幹嘛呢？”
果然，她一回來，老葉地態度又變成了那個莫得感情的後媽。
“我……去樓下抽根煙。”
說完便飛速衝下了樓。
老葉看著他慌慌張張樣子，撇了撇嘴，推門進了病房。
聽到開門的聲音，原本跟奶奶聊天的宋一一，立刻回頭去看。
又不是梁又西。
“我剛在門口看見梁又西了，他進來過沒有？”老葉把手裏的水果往桌上一放，神神秘秘的問老梁。
老梁從老花鏡的上方看了一眼老葉，又看了一眼宋一一，搖了搖頭。
“人都沒進來呢，就說下樓去抽煙。這狗東西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一一你知道嗎？”老葉的話鋒立刻轉向宋一一。
宋一一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們別張嘴閉嘴管他叫狗東西，我們西西如今是大明星了，你們不要麵子，他不要麵子的啊？”
奶奶吃著宋一一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水果，聲音洪亮的插了一句。
“那你還非要我們說你快死了，把他十萬火急的騙回來？”老葉也不甘示弱的反駁了一句。
“我想他了呀，你們又不願意撒謊說自己快死了，隻能我這個老太婆登場，親自裝死把他騙回來了。”
奶奶指了指自己的左腿，又指了指正在掛著的鹽水。
“而且，我確實快死了，八十多歲了還摔斷了腿，離死不遠了吧。”
老梁趕緊幹咳一聲，從眼鏡裏瞪了老太太一眼。
“媽，你能不能別成天把死掛在嘴上，多不吉利。”
“有什麽不吉利的，年紀大了都要死的，我不掛嘴上就能長生不老嗎？”
別看奶奶腿折了，嘴上的功夫倒是一點沒減，一句話堵得老梁無話可說。
宋一一在一旁聽三人鬥法，嘴上的笑意怎麽也收不住。
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三年？四年？還是六年。
追溯過去，似乎在外麵的幾年，並沒有這種發自內心的快樂瞬間。
“一一，你累不累？你一大早就來了，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奶奶拉著宋一一的手，語氣柔軟的說。
“奶奶我不累。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廈門，打個車就過來了，有什麽累的。”
宋一一把自己帶來的水果拆開，把盒子裏的草莓倒進碗裏，正在一顆一顆的摘掉草莓的尾巴。
老梁老葉聽了這話，立刻搶著發言。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住哪裏？怎麽不回家住？”
“對對對，是來工作還是來出差？能在這邊待幾天？想吃什麽我回去給你做！”
看著這倆人機關槍一樣的問題，奶奶的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
“你們兩個退下！這麽多問題你讓孩子先回答哪一個？我來問！”
被皇太後凶了一句，老梁和老葉立刻乖巧的閉嘴，順便豎起耳朵。
“一一啊，奶奶很多年沒有見你了，這次回來還走嗎？”一旦聊天的對象換成乖孫女，奶奶就變成了那個慈祥的老人。
“我……”
宋一一還沒來得及說呢，奶奶立刻打斷她。
“別走了吧，說不定我哪天真的嘎嘣就死了，我臨死了總要見你一麵的。”
“您身體這麽健康，至少能活到一百歲，哪有那麽容易死。”
“那可不一定。住咱家隔壁的老李頭，上山挖筍，一頭栽在地上死了。會做糖人的那個梁爺爺，前年查出癌症，回家待了一個月就翹辮子了。還有賣早點的那個奶奶，鑲了一嘴金牙那個，晚上睡覺睡死了！”
“您這都是特殊案例，不能當有效參照樣本。”
“啥案例？啥樣本？”奶奶對她的專業名詞表示困惑。
宋一一意識到自己說的太書麵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而一臉孝順的仰著臉，看著老人家。
“奶奶你放心，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要不是怕被皇太後訓斥，一旁豎著耳朵的老梁夫婦就要熱烈鼓掌了。
“這就對了。回家好，在那洋鬼子的地方，怎麽說也是背井離鄉，多熬人。”
“是呢，還是在奶奶跟前好，受了委屈還有我們老太太給我撐腰呢。”
“受委屈？你在外麵受委屈了？”老太太一臉的緊張。
“嗯，受的委屈可多了呢！”宋一一順著老太太的意思，撒嬌似的說。
“都受什麽委屈了？快跟奶奶說說。”
“吃不好呀，睡不好呀，被同事穿小鞋呀，遇上恐怖襲擊呀……”
說到恐怖襲擊，老梁手裏的書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是前段時間那個恐怖襲擊嗎？死了幾十個人那個？”老梁還是沒忍住插了一句。
宋一一掂量了一下老人的承受能力，趕緊撒謊的搖了搖頭。
“不是，就是個小恐襲，我故意嚇唬奶奶的。”
老梁這才把地上的書撿起來，但很明顯，他對宋一一的話半信半疑。
“你現在住在哪裏？”老葉抓緊機會問了一句。
“住在朋友家。”
“那怎麽行，住朋友家多不方便，你回家住吧，房間我都給你收拾好了。”
宋一一剛想回答，病房的門被大力的推開了。
一臉冰霜的梁又西，帶著淡淡的煙味走了進來，目不斜視地朝奶奶地病床前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