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動手
夜色沉凝。
涼如水。
小糖發現將自己關在院中三日的姑娘,在慶王殿下離開後,整個人就更安靜了。
連表情都有些呆。
入夜時,開了口,說要酒。
於是,抱著酒壇子上了屋頂……小糖上不去,在下頭提心吊膽著,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個啞巴一樣的少年倒是半點不擔心,就這麽在院子裏靠著樹幹抱著那把長劍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左右……縱然沒睡著,你同他說話也是不會說的。
正準備出去找慶王殿下,就見被稱為“十三哥”的男人來了。
小糖便低著頭退下了,正要把小啞巴也拉下去,就見那男人對著少年很是熟稔,“你便由著她在屋頂喝酒?”
那少年這才睜眼,眸色清明並無半分睡意,“我看著。”他說。
格外言簡意賅,小糖隱約覺得,這小啞巴很有……傳說中江湖俠客大人物的……錯覺。
秦澀也知道同浮生沒什麽好說的,在他的觀念裏,隻要是言笙說得,他都聽。別說言笙隻是要上屋頂喝酒,就是言笙今天要在屋頂上親手殺人,他也隻會將人綁了送上屋頂然後在一旁守著,確保她的安全無虞。
他無奈歎了口氣,飛身上了屋頂。
屋頂上,小丫頭明顯帶了醉意,身邊倒著兩三個空酒瓶子,看到秦澀,嘻嘻一笑,“你來了。”帶著嬌憨。
這兩日避而不見的姑娘,喝醉了倒是好說話得很。
他不動聲色,在她身邊並肩坐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酒瓶上,也不拿走,隻溫聲問,“哪裏來的酒,好喝麽?”
她搖搖頭,“不大好喝。沒有瑞王府的果子酒好喝。”
“那回去喝。嬤嬤知你喜歡,又做了好幾大壇子,管你喝上好幾年的。”
“好……”她眯著眼地笑,看著月色清朗,看著星空茫茫,笑著笑著,眼中卻漸漸光芒黯淡,她低了頭,抱著膝蓋沉默,看起來很乖,她看著他,直直看進他眼底,低聲喚道,“秦澀。”
看來是真醉了,竟是半分嚴實也沒有地連名帶姓喚他。
他伸手將人攬進懷裏靠著自己,卻還是沒有將她手中的酒壺拿掉,聞言低聲應了,“嗯。”
“秦澀……你不要傷害安歌。”她說,帶著醉意,像是撒嬌。
攬著她的手微微一顫,秦澀麵色如常應了,“好。”
誰知,她又說道,“更不要傷害自己……”
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這句話已經有些模糊,像是夢囈。
秦澀沉默,張了張嘴,那一聲“好”卻是久久沒有發出來……半晌,低聲哄道,“時辰不早了,去睡吧。你不睡,浮生便隻守著你。”
“好……”她對他伸手,敞開懷抱,眯著眼笑得可愛又綿軟,像是她養著的那隻貓兒,對著信賴的人表露出自己最綿軟的部分。
秦澀起身,將似乎已經快要睡著的姑娘抱下了屋頂,送到床上,蓋好被子,又在床邊看了許久,才起身離開。
院中,浮生已經不在了,整個小院安靜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到……他皺了皺眉,覺得那叫小糖的丫鬟還是沒有蓮好用。
而在他走後不就,本來已經在被窩裏酣然大睡的姑娘,緩緩睜開了眼。
秦澀和安歌不同,安歌不會騙她,而秦澀……但凡她想聽的,即便違心,他也會說。但這回……他並未應允。
“無。”她喚,對著空氣中喃喃自語,“行動吧。”
空氣微微浮動,並不見人影,隻聽聲音,“是。”
“派人跟著秦澀。”
“是。”
“小心些,別被發現了。”
“是。”
……
月色沉凝如水,初春的夜多了幾分料峭。今晚有風,在帝都老舊的大小弄堂裏吹過,聲音有些滲人。
已過三更,更夫的鑼鼓已過,路上除了巡邏的侍衛,並不見任何行人。
卻有嬌小身形全身裹在暗色的鬥篷裏,連臉都埋在兜帽裏低走疾走,看步子,該是個女子。
那女子雖全程低著頭,對周邊道路卻很熟悉,七拐八拐地到了一處掛著一隻紅燈籠的屋子前,不緊不慢敲了三聲門,看似尋常,又似乎帶著某種奇怪的旋律。
門很快被打開,小廝模樣打扮地少年郎從門裏探頭左右看了看,才放了人進去。
那女子攏了攏衣襟進去了。
翌日一早,天色將亮未亮時,官府接到報案,說是在一條弄堂裏發現了一具屍體,死相淒慘。
皇城腳下發現命案,不管死者是誰,都是大事。
官府不敢怠慢,當下帶著人去了,是一條已經廢棄很久的弄堂,死者就倒在雜物堆上,脖子處一條很深的黑色勒痕,死因顯然就是這了。
死者身份很好辨認,圍觀群眾指明,那是西市街口的一個無業遊民,十五六歲的年紀,天天在街上瞎逛,也不會幹偷雞摸狗的事情,就是偶爾打打架,跟乞丐搶搶食,跟著富家公子做做狗腿子。
是個大惡不做、小惡不斷的人。
這樣一個少年,要說仇人,定是不少,但要說這仇大地足以鬧出人命來,卻也不會。
再看周圍,竟是並無多少明顯的痕跡,若是失手殺人,凶手多少會倉促間留下些蛛絲馬跡,但此刻看來,這凶手似乎很是……熟練。
買凶殺人?
這樣一個人哪裏值得人花大價錢來雇人謀殺?
直至帶人尋到那少年在西市街口的屋子,看到被人翻過的淩亂不堪的痕跡,找到了某處格外隱蔽的暗格,看到了那封落款“李晗月”的書信……
這樁原本看似簡單的仇殺事件,立刻被交到了陛下的案桌前。
書信落款李晗月,收件人卻是西秦三皇子殿下,書信內容格外簡單,不過寥寥數字,甚至語焉不詳地,“待得事成,江山你我共掌。”
皇帝勃然大怒,當場命大理寺徹查,將軍府上下百人全部幽禁在將軍府不得出入,待得案件查清之後一並定奪。
至於李晗月,直接收監。
但凡有人求情,不用回稟,連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