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一眼萬年
慶王府那些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除了管家，其實並沒有人知道。
隻知眾位姑娘被客客氣氣地請了進來，又被客客氣氣地送了出去，唯獨兵部尚書家的那位，提早出來的，神色間也瞧不出個什麽一二三來。
王府下人都是皇帝身邊多年的老人，自然不會問東問西。
伺候言笙的丫鬟卻是最近才來的，活潑了許多，回院子的一路上已經欲言又止了好幾回，回了院子愈發地憋不住了，滿臉崇拜地看著言笙，“姑娘，您真是太厲害了！”
丫鬟叫小糖，小小的丫頭，與有榮焉的樣子。
滿臉的朝氣。
倒是比被自己留在西秦的蓮更活躍了些。想起那個被留在西秦的姑娘，她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訕訕笑了笑，才道，“怎麽個厲害法了？”
有心逗這個丫鬟。
“姑娘您是不知道，這些大家小姐平日裏都是眼睛朝天的呢，特別剛才那位，家裏是武將，平日裏也是橫著走，誰惹了她便是一鞭子……奴婢的小弟便是有一回不小心驚到了她家的拉馬車的馬匹，被人打地一個月下不了床……”
“哦？”言笙支著下頜，“方才見她靠著門坐地，想來也不是什麽權貴勳爵，做派怎地如此霸道？”
小糖臉色憤憤地，“您是不曉得，那位是大將軍府陣營的，往日都是跟著晗月公主同進同出，囂張極了呢。若非這回晗月公主自個兒出了事在陛下麵前失了寵，這位怎可能這般低調……”
李晗月的人。
難怪同樣都有些令人喜歡不起來。
她皺了皺眉，看著小丫頭隱藏地並不好的憤怒，失笑，不大正經地寬慰道，“行，下回本小姐尋個機會，讓你打回來！”
小糖臉色一白，顯然是嚇到了，慌亂地擺手，“可不行！姑娘，您初到帝都，便是入了慶王府，也不能說這樣的話，若是被人聽去了，您以後可難做了！”
倒是個知冷知熱的姑娘。
她正要說些寬慰的話，突然整個人渾身一顫，怔愣當場。
卻有輕笑聲起，幾分涼薄，隨風而入，“喲，原以為我家小丫頭在別人王府裏該過得不大習慣才是，沒成想……倒是自得其樂得很嘛！”
小糖一驚，就見對麵言笙整個表情都變了，溫柔、繾綣，本來優雅貴氣的女子，此刻竟宛若畫本子裏走出來的紅衣女妖精……靈動又狡黠，她緩緩轉身，對著不知何時坐在窗戶上的男子溫柔呼喚，“十三哥。”
空氣裏，有淡淡花香拂過，倒像是桃花香。
如今，卻還未桃花的季節。
幽幽花香陣陣，深紅木質窗框上的男子有著一張精致又矜貴的容顏，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月色下嗜血的生物，危險，迷人，足以令人難以自控。
他曲著一腿，姿態隨意靠窗而坐，笑曰，“總算還記得。”像是取笑，又像是心底最深的釋然。
隻有當事人才知道其中擔憂，彼時他從雷霆崖回來，便是這般坐在她的窗口，她卻說，“不記得。”
相似的場景下，她連眉眼間都是春意盎然，她緩緩起身走到窗口，桃花香愈發明顯，令人想起乍暖還寒季，白雲寺之上還帶著露水的桃花景。
“我說過的，再不會忘了。”
少女淺笑盈盈，背著手衝你笑的模樣，瞬間軟化了你所有的情緒。
明明想要來興師問罪的，一路上想了許多說辭，定要叫她再不敢如此魯莽行事，嗬！慶王妃？想都不要想，假的也不行！
可如今，看著這丫頭軟乎乎地眼神看著你，所有的情緒就突然偃旗息鼓了。
他懊惱地從窗戶口跳下來，在那婢女震驚到駭然的眼神裏牽了言笙的手坐了，摸了摸茶壺，蹙眉，“那小子就是這麽安排人照顧的？”
那小子……小糖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口中的“小子”是誰……她幾乎是失態地落荒而逃，閉著眼抄走了那茶壺……
身後，少女染了溫緩的笑意，“你莫要嚇唬她。”
“如今便知護著了？”
“我沒要做慶王妃……假的也沒有。”
“我知道。但是議論也不能有……一來這裏就聽說慶王府來了個姑娘，慶王殿下喜歡得緊……我心裏頭不舒服……”
“那是他們瞎。……你怎知我來了這裏？”
“你那半吊子師父最是不靠譜，生怕我去找他要人似的，連夜離開了白雲寺，人都尋不見，連著無名酒樓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我得了這邊消息，說是車獅國皇子回歸，這時間點有些巧合了去，便留心了。”他隻道留心，其中諸多曲折卻一概不提，似乎顯得毫不費力。
少女耐著性子哄人的聲音，溫軟，柔和，帶著絲絲縷縷的笑意，像是午夜夢回中關於女妖最完美的詮釋，便是一個聲音，都足以令人怦然心動。
而那個被哄著的男子，擁有這天下間最完美的容顏，能夠滿足所有人對“漂亮”的全部想象。
小糖的步子走得很慢，屋裏的聲音並沒有絲毫收斂，幾乎一字不落地落在她的耳中，隻覺得……心跳有些快，不過才開了春，今年的天氣卻熱得很。
隻是……那姑娘的確不是簡單的商賈之家吧……
……
兵部尚書府。
秦澀這張臉雖然出色，但在車獅國這樣地界卻是陌生得很，打探消息的人一去半日，竟是半點消息也未得到，甚至，連幾時進的城都查不到，更別說什麽代表身份的文牒了。
明明是令人過目不忘的一張臉，偏生……他不願你發現的時候，你半點發現不了。
兵部尚書家的姑娘李馨，今夜無心用膳，在院中一坐個把時辰，一直到府中掌了燈，她才走向屋內。
“嬤嬤。”她站在屋外，腳尖抵著門檻，低頭看自己繡花的鞋麵，半晌，“嬤嬤，明日一早……同我去慶王府罷。”
她素來理智，也隻此舉很是不妥，但不知道為什麽，心有些不大受控。
大抵，這便是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