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翹起蘭花指
“秦澀!你荒唐!”皇帝拍案而起,連名帶姓地吼,“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況還是皇家的婚姻!”
聲音寒肅,目光凜冽,因著情緒的激動,連帶著麵容都有些猙獰。
秦澀雖看起來不甚在意的樣子,眼神卻始終落在皇帝身上,這位已然並不年輕的帝王其實很少有如此情緒失控的時候,上一回……還是多年前父皇發現他闖入了禁地的時候……
從此他便知道,那片禁地,便是父皇心底的禁地,誰也碰不得,包括父皇自己。
言王府到底犯了什麽事,竟能讓父皇再露如此神態……
他不明白,卻已經知道這件事絕不簡單。
先不說言王府本身,就這些年來,四大王府勢力哪個不樹大根深、盤根錯節,即便是皇室也輕易動不得了,若非真的犯了什麽觸及到了皇室利益,怕是父皇也不會如此。
秦澀收回了目光,即便心中諸多盤算,嘴角還是漫不經心的笑意,笑盈盈地,沒半個正形,“父皇……這麽激動做什麽?您該知道,靠吼,是嚇不到我的。”
“你!”
“你…………”
“你個逆子!”皇帝伸著的指尖都在顫抖,“你你你”了半天,最終幾乎是跺著腳地吼,“你可知道她是何人?!”
她?
秦澀皺了皺眉,如此看來,並不是言王府的原因,而是言笙的原因?言笙是何人?言王府嫡出二小姐,還能是誰?白雲寺的小徒弟?但這又如何?
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麽意思,便也不動聲色,“笙笙麽?言家二小姐,未來的瑞王府女主人啊,我以為父皇您知道呢。”
滿不在乎的樣子,仿若天地塌陷都不會變色的淡然和篤定。
但便是這樣的淡然和篤定,帶著一些不知者無畏的魯莽,令差點兒脫口而出的皇帝猛地清醒過來,收回了差點脫口而出的真相。什麽都不能說,即便說了,可能也並不會奏效。
這樣的認知和無奈,皇帝憋得連都紅地發紫,手抖得跟得了癲狂似的,半晌,狠狠一跺腳,憋了半天的怒氣,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滾!”
……
那一夜,距離禦書房不遠不近的範圍內,那一刻路過的下人們都聽到了那一聲令人渾身膽寒的帝王怒吼,然後,他們便看到素來深得帝王寵愛的瑞王爺怡怡然推門出來,仿若什麽都不曾發生一般,吊兒郎當的。
也不知道如何觸怒了陛下,竟引地龍顏如此震怒。
然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福總管也出來了,往日裏不管什麽情況都眯著眼兒笑嗬嗬的福總管,難得地沉著臉色,脊背都比平日裏彎了不少,他對著門口小太監耳語幾句,小太監豁然抬頭,見對方並無半分玩笑,便低了頭下去了。
很快,那小太監帶著兩個侍衛,抬著一張長凳又來了,那些暗處觀望的下人們齊齊嚇地一哆嗦——那長凳,素來隻有一個用處。
二十板子。
有人細細數了,在這個本不該見血的喜慶的除夕之夜,在禦書房門口,皇帝陛下最得力的親信福總管,挨了足足二十板子。
二十下,結結實實,沒有一下是放了水的,暗處下人看得心驚肉跳,被打的那個卻是全程一聲不吭。
最後,福總管是被抬下去的,禮花點亮的夜色裏,清晰可見的血肉模糊的模樣,觸目驚心。
禮花燃放了整整一夜,禦書房的燭火亮了一夜,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素來最得皇帝信任的福總管,挨了人生裏的第一次板子。
……
而引起這一係列事情的主角言笙小姐,從宮裏出來之後,隨著言王府的馬車一路回了府,卻拐了個彎躲開了侍衛眼線,帶著浮生拎著早就準備好的幾壇子好酒去了白雲寺。
“瞧瞧,咱們的小公主終於到了。”一入夜雷打不動要睡覺且起床氣出了名大的安歌,一臉溫和的笑意,“再不來,我們都要散場了。”
白雲寺有些年頭的門扉上,貼了新的對聯,掛了新的紅燈籠,安歌就靠著門環著胸,看起來自在又愜意。門外的兩張躺椅上,躺著閉目養神的兩隻,聞言才懶懶掀了眼皮子,煦渡起身迎上,從她手中接了酒。
九衾支著腦袋,半點不認真地抱怨,“這丫頭啊,往年還知道隔三差五來陪陪我這個即將入土的老人家,如今……嘖,果然都說啊,女大不中留……”
大過年的,咒自己即將入土,除了這位素來沒臉沒皮的,也沒誰了。言笙看著他做著抹眼淚的可憐樣兒,走過去踹了踹那躺椅,沒好氣地,“起開!從本小姐第一眼見到您老,您老就自稱雙十年華,怎地,才幾日未見,您就快入土了?”
安歌看著兩人互懟,笑著進屋去端菜。
早就準備好的晚膳,在爐子上用熱水溫著,菜色不多,卻也精致,言笙看了看這三個湊一起能把自己餓死的大老爺們,了然,“百合姐姐做的?怎地不來一道兒吃了?”
煦渡擺筷子的手頓了頓,“說是乏得很,不願爬山。”
說著,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已經將九衾從躺椅上趕走自個兒躺下了保持著同樣動作的言笙,才戲謔,“你以為女子都如你這般,上山下山連帶著氣都不喘一下的?為兄跟你說,女子就該扶風弱柳……不然你讓男子們,情何以堪?”
言笙深呼吸。
瞧,這就是他們白雲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可以一致對外兩肋插刀,但是……沒有“外”的時候,一般都是互插對方兩刀。
她才懟完九衾,煦渡已經加入戰局。
言笙深呼吸完,支著腦袋的那隻手,緩緩翹起一個好看又魅惑的蘭花指,勾著眼兒笑,天生上挑的桃花眼,愈發地風情萬種,“既然如此……那明日……就麻煩師兄背小女子下山……咯?”
“小女子……爬不動呢……”
拖著調兒。
平日裏總是有些像孩子的少女,一時間多了幾分女子嬌柔,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在這個冬夜裏,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