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遇刺(2)
靈魂抽離般的少女,扶著樓梯的扶手,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提著裙擺的那隻手,緩緩放下,站在樓梯之上,俯瞰著樓下有些慌張無措的侍衛們,“帶路。”
咬字清晰,麵容鎮定,微微揚著的下頜,線條精致流暢,肌膚如玉。帶著睥睨天下的貴氣,和若有似無的……殺意。
侍衛渾身一顫,低頭,態度不自覺地恭敬幾分,“是。言小姐請。”他不知道無名酒樓是哪裏,煦渡又是誰,但他知道,這句話不是吩咐給自己的,因為那句話話音剛落的時候,主子的左膀右臂西承侍衛已經在身後拱手,低頭,神情肅穆,一步越過言笙先行離開。
少女動作輕緩,拖著長長裙擺下樓的腳步並不急促,端莊又典雅,看起來高貴極了,似乎前方等待她的不是秦澀遇刺這樣的血腥事件,而是巍巍皇城、九曲宮闕,是紅毯十裏,通向金碧輝煌的無上榮耀。
那侍衛急躁彷徨又不安的心,奇怪地落了地。
他突然覺得,有這位在,主子定然會無事的。他突然想起,方才南潯侍衛說得,並不是找西承,而是……找言家二小姐。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南潯要他尋的,從來不是西承。
他跟在言笙身後,出了門。
寶記二樓珠簾之後,卻緩緩拐出一個人來,他撩開簾子,目光沉沉落在樓梯欄杆扶手上,那裏,一個清晰的手印……他緩緩勾起了嘴角,言笙……你讓本皇子驚喜。
……
秦澀是在回宮路上遇刺的。
這樣的天氣,外頭本也沒什麽行人,還是本就人煙稀少的貴族富人區。今日又隻是進宮請個安,秦澀身邊本也沒帶什麽人,西承不在身邊,他隻帶了兩個隨從,三十多個殺手,就這樣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刺當朝十三皇子瑞王殿下。
不過寥寥數句,習慣了聽從與匯報的侍衛,言簡意賅地將發生的事情交代完畢,所有的血腥氣都被掩蓋在蒼白的平鋪直敘的詞句之下,似乎半點危險都覺察不出。
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女子,穩穩執著韁繩,端坐奔馳的馬背之上,脊背筆直,長裙飛揚劃過流麗的線條,微微抬起的下顎,都是倔強又高貴的弧度。
她沉默地聽著,半個字都沒有說,肅然的臉上甚至有一絲漫不經心的表情,偏生,一鞭又一鞭揮在馬身之上的力度,肅殺又凜冽,縱然那侍衛使出了渾身解數,也不過隻是堪堪追上了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女。
可見,心中終究急切。
言笙從來沒有覺得隆陽城竟是如此之大,明晃晃的日光刺地她眼睛刺痛,冬日的風刮得她臉頰生疼,瑞王府的大門終於近了,近了……她直直一樣馬鞭,直接衝進瑞王府高高門檻,半點速度都不減,甚至不等有人帶路,直接衝進了瑞王府從無人騎馬而過的大門。
門口,早已經奉了管家命令早早等地心急如焚的下人隻來得及抬了一半的手,就見那馬馱著的女子,宛若殘影一閃而逝。
錦緞華服,珠玉環佩,甚至聽得到頭上簪子清脆的撞擊聲。
然後才有侍衛急急跟來,勒繩,翻身,下馬,火急火燎地拽著人就問,“主子怎麽樣了?!”
“秦澀怎麽樣了?!”
聞訊而來的太醫們都擠在內室,言笙根本看不到裏頭的情況,隻看得到小廝們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來,又一盆一盆的清水端進去。
屋子裏的血腥味,是藥味都掩蓋不住地濃烈,刺鼻到惡心。
幾乎不用問,她就知道秦澀的傷勢有多嚴重,卻還是懷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拽著瑞王府的管家問,對方支支吾吾著,不知道如何回答,“太醫、太醫們說……很是凶險。”六神無主的樣子,失了主心骨。
整個瑞王府,說白了就這麽一個主子,太醫們來了許多,皇帝和皇後卻不曾來。
往日總說,帝王如何偏寵這個小兒子,可終究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因著所謂“血光之災”,也隻是在禦書房裏雷霆震怒,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太醫,自個兒卻連麵都沒露。
皇後想必會來,卻一定也是姍姍來遲,確認一下情況,留下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或者一些珍貴藥材。
這些,管家沒有說,一來,他隻是個下人,自然沒有權利說這些僭越的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去,怕又要為主子找來禍端,二來,說了也無用……
“南潯呢?”
“南潯侍衛方才還在同太醫們一起診治,這會兒剛離開去了後院取藥,說是不放心旁人。”
言笙點點頭,便沒有進去打擾太醫,就在外間等南潯。方才的侍衛急匆匆而來,進門後就無聲站在言笙背後,以一種沉默的、聽憑吩咐的守護的姿態。
“刺客呢?有活口沒?”鼻翼間,濃烈的血腥味令她直犯惡心。並非沒有見過鮮血、掌過生死,她也不是什麽善人,卻偏生唯獨這一次,那血令她惡心。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唯有這樣的刺痛,能令她強自鎮定。
“回言小姐。沒有。”
“唯一抓住的一個,在隨後也服毒自殺。”
多麽專業的刺客。言笙眸色沉凝,帶著微微嗜血的紅,她沉凝片刻,吩咐道,“屍體呢?”
“已經交由大理寺。”那侍衛低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刻大理寺的仵作應該已經驗完屍了。”
“派個人,去把屍體帶過來。”
侍衛一愣,“言小姐?”還要問什麽,卻見對方看過來的眼神,肅殺、冰涼、滿滿的鋒銳,還有,眼底愈發明顯的鮮紅,當下渾身一顫,立刻低頭,“是。屬下定當竭力!”
這樣於理法不合。但他知道,今日縱然是劫,也要將那些屍體劫過來。
這個少女,他之前見過幾次,在主子身邊,看起來粉雕玉琢、清清冷冷的小姑娘,沒有半點攻擊性。
偏生這一刻,宛若殺神現世。
管家也駭然地低了頭,悄悄退了一步,就見門口南潯急匆匆進來,低著頭差點撞到出去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