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言笙的保護
秦澀沒有久留,用完了膳便離開了。
言王妃女子之身,根深蒂固的女戒令她做不到和男子同席吃飯,甚至,她看著坐在瑞王爺身旁的言笙,也是吃了很久,終究沒有婉言勸誡。
她們是母女,卻是最陌生的母女,她有心修複關係,卻無從下手,反而思來想去的,都是瑞王爺那幾句話。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想著等到瑞王爺走了,她再同言笙說說……隻是,沒想到,瑞王爺走的時候,言笙也走了,她去前廳的時候隻有老王爺一個人。
老王爺將她的心思看在眼裏,可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勞,那丫頭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忍著不說、不問,雲淡風輕地叫一聲母親,已是極好。
其他的,他並不奢求。
見兒媳失望落寞地要離開,不由得出聲喚道,“等等。”
對方有些詫異,回頭看來,卻還是斂著情緒溫柔得很,“父親,您可有何吩咐?”
有些話,由他來說,縱使有些不大妥當,但這王府裏他看得清楚,這些話若是自己不說,便不會有人說了,言王府啊……特別是大房這一脈,早就不像一個家了。
他歎氣,張了張嘴,又合上,又張了張,才道,“那丫頭是老頭子沒教好,性子有些……不服管,你……還是給她一些時間吧。莫要……莫要逼急了。”
言王妃一愣,眼神迅速地寂滅下去,然後才默然地點點頭,“是,父親,兒媳曉得。”
溫文爾雅,縱然心裏如何難過,麵上都是半分不顯。她行了行禮,問,“父親,可還有何吩咐。”
知她心裏不快,老王爺搖搖頭,擺擺手,“去吧。將黎叔喚進來。”
“是。”她福了福身子,轉身出去,黎叔就在外頭,門開著,該聽的話都聽得到,眸色裏,是些許的沉凝,卻還是對著言王妃行了禮,才轉身入內。
外頭天色漸漸暗了,冬日的日頭下去的格外早,風涼的很,門口站著的男子,容顏背光,表情都看不清晰。
容顏,卻是早就鐫刻進了心裏,一筆一劃,都用刻刀刻著,縱然這些年熟讀經書,日日誦經,卻還是磨不去半分。隻是……無端想起那位的眉眼,日光下,細長溫婉,很是我見猶憐。
心便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宛若這日頭西沉,漸漸泛起的涼意。
她低頭,疾步朝他走去,在對方漸漸亮起的眸色裏,快速地越過他,步履倉皇,險些摔倒,扶著門框閃身越過,對方伸手要來扶,她跌跌撞撞地避開……
看不見背後對方的神色,想來是不大好看的。一如這幾日來,對方總是如此,眸色沉痛,像是剜心般的難過……可是,多麽可笑啊。
下人們稱呼那位,為“夫人”,他承認那位是他的夫人,那自己呢……?就是“王妃”,一個冰冷冷的地位,如此,又來自己麵前顯示什麽情深?
她一路走過,朝著言笙的院子而去。
她的院子在言笙邊上,並不遠,她想去看看。
那院子不大,聽說主仆三人,連隻貓。那個少年不大會說話,也不幹活,聽說是言笙撿回來的,如此,整整一個院子就一個丫鬟辦事,偶爾府裏頭的下人會去打掃,卻也隻打掃院中,而且打掃完就走。
原就是如此的,後來也不曾變過,聽說老王爺提過給撥個奴才過去,被拒絕了,隻說如此挺好,喜歡清靜。
院子的門開著。
有輕言細語從裏頭傳來,言王妃下意識放低了腳步聲,走到門口,沒見到言笙,是那個黑衣裳的丫鬟,正用一個鈴鐺逗著貓兒,那貓撲騰、跳躍,嬌憨得很,惹得那丫頭咯咯笑著。
一旁石桌上坐著那個少年,沒戴鬥笠,院中光線暗沉,卻也看得出生地極美,怕是可以和瑞王爺相媲美的容貌,言王妃一愣,對方似有所感朝外看來,她慌亂間趕緊後退,斂了呼吸。
不可否認,老王爺的話,宛若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這丫頭回來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跟她說,不要急、不要管……就仿佛自己的存在,會打擾了對方一樣,以至於來看一眼,都像是……做賊。
幸好院子裏的人似乎並無所覺,倒是有開門聲傳出來,少女聲線清麗,卻帶著自己從未聽過的寵溺和縱容,“聽說我不在幾日,你把它口味養刁了?”
“主子這話,好沒道理。誰不知道主子您最是嬌慣了它,它突然換了口味,小魚幹擺在麵前半點不碰,就要吃膳房那漂亮小廚娘做的魚兒,奴婢能怎麽辦,總不能餓瘦了它不是?”
那貓兒“喵”地應了一聲,綿軟,撒著嬌。
鈴鐺聲停了。
言王妃探了腦袋瞧過去,正好看到那丫頭俯身去抱那隻貓兒,抱在懷裏逗著,“怎地?年齡不大,卻也學著人的模樣,見色心喜了?不若……明日就將你送去給她?”
“喵!”那貓兒揮著爪子,聲音都變了,竟是通人性得很。
言王妃的心,又沉沉落了幾分,原來……這丫頭,卸了一身清冷的模樣,是這般的。就如同那貓兒,對著你張開四肢,露出它毫不設防的肚子,柔軟,熱乎,熨帖人心。
縱然說著訓斥的話,卻也是滿滿的放任與戲謔。
這才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帶著些軟糯,帶著點嬌憨,可愛得很。而不是方才所見,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帶著貴不可言的優雅,明明咫尺之遙,卻似遠在天涯。
言王妃,緩緩歎了口氣,轉身……
屋內,抱著貓兒的少女目光落在院門口,沒說話。身旁的蓮眸色複雜,“主子……王妃她……她時常過來。”
言笙沒有說話,收回了目光,漫不經心地摸著貓兒,半晌,才低聲歎了口氣,將懷裏也安靜下來的呆子放在了地上,才起身說道,“不必管她。”
如有……終有那麽一天,一切真相大白,那麽,此刻的疏離,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