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但凡你要
這件事,雖說隻是嬤嬤去表達了一下意思,但終究是皇後開口,若皇後態度堅決,怕言王府也不好撕破了臉來拒絕,因此,這黑臉,由自己來唱,自是最好。
楚宣略帶澀意地彎了嘴角,神色黯淡。果然,這樣的丫頭,並不是自己就能高攀的。
雨滴漸漸變大,雨勢卻不急,但落在人臉上還是冰涼,沒一會兒,頭發衣服多濕漉漉的了。他悄悄拍了拍跪著的楚溪,歎了口氣,打破這難捱的沉悶,“小溪,還不給言小姐道歉。”
他知道,這件事想要大事化小,隻能求言笙。
楚溪不願,扭扭捏捏地開不了口。她素來和言紫凝交好,平日裏聽得最多的就是言笙如何如何不好,她哪裏願意給她道歉。
頭頂的寒意愈發明顯,“哼!看來,楚家大小姐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如此……本殿倒是想質疑一下,楚家的家教了。”
說得極重。聽意思,明顯是要將這件事鬧到長輩那,如此,事情都大了。
楚宣當下也急了,連名帶姓地嗬斥,“楚溪!”
楚宣雖說也受將軍府看重,但終究是庶出,從來都低著頭做人,對著下人們都從不臉紅眼急,這會兒卻是真的急了,驟然厲聲嗬斥下,連楚溪都嚇了一跳,倉皇抬頭去看他,卻看他眸色凝重,也知事情嚴重。
最後,期期艾艾地,“對、對不起……”
聲音含在喉嚨裏,幾乎聽不清。
頭頂,不輕不重的鼻音響起,“嗯?本殿記得楚小姐方才聲音很大,這會兒倒是連聽都聽不清了?是不願道歉麽?如此,倒也不必強人所難。”
明明較為緩慢的語速,卻明顯帶著殺伐之氣,楚溪倉皇之下驚呼出口,“對——”
話還未說完,自始至終沉默的言笙突然開口,“罷了。”
言語清冷而疏離,同這冬日的雨一般地沒有溫度,從楚溪跪下開始,她就沒有看一眼,這會兒也隻是抬頭看秦澀,“罷了,不必道歉。我們回去吧。”
聲音聽不出喜怒,從言紫凝的角度,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她連表情都沒有,仿佛遠遠看著這一處與己無關的鬧劇一般。
疏冷、淡漠,來自於骨子裏的高高在上。
言紫凝幾乎是咬碎了一口銀牙,就是這樣的神情,明明什麽都不會,明明什麽都沒有,卻高高在上誰都入不了眼的模樣,礙眼極了!
但凡言笙在的地方,自己連被稱呼一聲“言大小姐”都不能,所有人都仿若避嫌似的,避開這個略顯尷尬的稱呼,即便是叫言笙,也不會帶上“二”字。
“言小姐……”楚宣還要求情,卻在看到那少女眼神時,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少女眸色清冷,不同於最初的淡,此刻是真的冷,拒人千裏之外氣勢全開的模樣,即便是站在瑞王殿下身邊,那氣勢也半分不弱,她眉眼張揚,恣意凜然,“本小姐素來不缺一個道歉。”
她冷笑,“再者,你道了歉,若是本小姐不接受,反倒被人指摘太過於小家子氣,像是可勁兒逮著你一個弱女子欺負似的。”
“所以,不必道歉。”
“本小姐——不接受。”
身後是雨幕山水茫茫,和秦澀暈染成華麗水墨畫不同,她的美麗,耀眼、璀璨,像是足以點亮這暗沉天色的日光。
言紫凝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看著,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又一次從心底彌漫開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人……真的是言笙麽?
言笙……究竟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般模樣?
重要的是……祖父知道麽?父親知道麽?若他們知道被言王府忽視了那麽久的言笙,實際上如此耀眼,怕是……整個言王府都沒有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早知會如此,她定會不擇手段也要出去言笙,哪裏會由得她在言王府自由生長成這般模樣!
“也對。”明豔又壓抑的氣氛裏,秦澀疏忽一笑,輕鬆又愜意,“這道歉,我們不要。”
雨勢漸大,風也大,縱然撐著油紙傘,也有雨飄進來落在她肩頭,狐皮裘衣上細細密密的都是水珠,一抹,沁涼的冰冷。
他蹙眉,攬著她往前走,那裏,西承守在船邊候著。
他一邊走,一邊嘀咕,聲音不小,身後三人聽得一清二楚,“但這場子……總要找回來的。不若,本王將這片湖和這山頭都拿下來給你,如何?屆時,你在這山腳或者半山腰蓋一座小別院,再將這片湖圍起來,平日裏派上那麽幾個家丁,嚴陣以待……想想也是美極……”
“笙笙,你覺得如何?”
“好……不過普通家丁不好,你借我幾個人,要看起來彪悍的,鎮得住場子的……要不,我再訓幾頭狼……”
“隻是,這隆陽城允許養狼麽?”
漸行漸遠的背影裏,看得出少女歪著腦袋去看對方,微側的臉,還能看得出勾起的嘴角,饒有興趣的模樣。
對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應著,“有我在,自然是允的。”
“但凡你想要的……我總會為你尋來……”
聲音,漸漸地聽不清晰了。
卻也聽得出來,男子聲音柔緩,不用去看,就知道將對方疼寵到了骨子裏。
但凡你要,我定雙手奉上。
這樣的承諾,這樣的寵愛,該有多美。
言紫凝脊背筆直,就這麽看著,隻覺眼睛生疼,言笙……言笙!她暗暗咬牙,低頭去看楚溪,見對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岸邊,方才因為一點水果汙漬就難耐不適的姑娘,這會兒渾然不覺髒汙不堪,靈魂都出竅了一般。
心下諸多嫌棄,卻也知道自己此刻首要還是要緩和她們之間的關係,上前兩步,彎著腰去攙扶,“小溪……起來罷。你也真是的,怎麽能這麽強呢,誰不知道,這隆陽城最不好惹的就是瑞王殿下。”
“如今,言笙有瑞王撐腰,在言王府都作威作福的,誰都不放在眼裏……”
似覺言語不妥,幽幽歎了口氣,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