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說親(2)
言笙倒是不甚在意,連表情都沒變化一分,隻握著毛筆看著手中賬冊,淡淡問道,“祖父接待的?”
“是。”
提著的毛筆緩緩落下,言笙嘴角微微勾起,對於結果基本已經了然於胸,隻淡淡問著,“他可答應了?”
“聽說倒是不曾。”蓮眉頭微微舒展一些,“聽聞那嬤嬤進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想來也不曾說上幾句話,便出來了。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估摸著是在老王爺那碰了釘子。”
果然。
言笙笑意輕緩,氤氳的熏香嫋嫋裏,她微側的容顏安靜而美好,“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不知道是那容顏淡然篤定,還是少女握著毛筆書寫的模樣更撫慰人心,方才火急火燎得了消息奔進來的蓮似乎也寬了心,隻是,“主子,如今這個打發走了,可若是宮裏頭的娘娘不放棄呢?”
“您知道的,若是……皇後娘娘請了一道聖旨……”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意思卻不言而喻。
聞言,言笙也隻是擱了毛筆,在金絲楠木大椅裏坐了,三層軟墊四層絲綢,金尊玉貴得很,淺笑盈盈偏著頭看蓮,“既是聖旨,我們擔不擔心、著不著急,又有什麽區別?”
蓮一愣——的確沒有區別,但……
雖說如今在這院子裏當差,舊主也說過,不管以後發生什麽,自己都是要好好伺候這位主子的,但……私心裏,總是希望這兩位修成正果的。
是以,在聽說這事之後,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放心吧。”看著小丫頭著急的模樣,心頭倒是暖暖的,言笙笑著寬慰,“咱們那位陛下……可不傻。如今好不容易有的平衡,他可不會輕易打破……皇後娘娘這件事,做得可不大好看,想來,事情沒成,還令陛下忌憚了。”
“你是說……”蓮這才恍然,恍然之後才覺這位主子,似乎比許多人以為的要聰慧通透得多。
……
禦書房裏,那位“不傻”的皇帝陛下,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聽完太監匯報之後,陛下沉默良久,揮了揮手,什麽都沒說,便令人退下了。
嫋嫋龍涎香裏,沒有看到這位皇帝陛下撐著把手緩緩站了起來,轉身,步履間似乎蒼老了許多,他站在禦書房裏一副美人畫像前,站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上一次是貴妃,這一次又是皇後。不知道……下一次又是誰。”
身後空氣似有波動,陰影裏不知道哪裏走出來一個人,黑衣黑袍,黑巾蒙麵,腰間陪著漆黑劍鞘,全身上下,竟是隻此一色。
皇帝恍若未覺,隻看著那副畫,喃喃自語,“你說,她們……怎麽就那麽急呢……”
那副畫像之上的美人,絲巾蒙麵,看不清臉,側著身臥在桃花樹下,卻也隱約可見,眸色如秋水顧盼,身段如扶風弱柳,應是傾城之姿。
黑衣人低頭沉默不語,知道這位陛下這個時候是不需要人接話的,他隻是同那副畫裏的人說話罷了。那副畫,旁人碰不得,連擦拭畫像這樣的事情,也是陛下親自動手。
那人……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多少年來,從未淡忘分毫。
“若是你還在……你會不會也同她們一般,火急火燎地謀劃著,恨不得將朕趕下那張椅子呢……”
“想來是不會的吧……畢竟,但凡你要的,朕,從來都是拱手相送。就是不知道……他要不要……”皇帝喃喃,絲毫不顧及身後黑衣人,言語悲戚而寂寥。
又是長久的沉默無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陛下才背對著黑衣人說道,“將那私自出宮的嬤嬤,禁足十日。若是皇後問起,就說是朕吩咐的,她若是想求情,讓她來求朕。”
“是。”
“言王府……她倒是好打算,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吃不吃得下這麽大一塊肥肉……”言語之間,森冷而冰涼。
黑衣人低著頭,沒有接話。
“那丫頭,那日的腿傷,又是什麽緣故查清楚了麽。”
“回陛下,那日有個姑娘瞧見了……十三殿下是同言王府二小姐在湖邊說話,但彼時她也隻是路過,之後發生了什麽倒是不曾瞧見,隻是言二小姐腿傷了之後,十三殿下同她舉止親密倒是都瞧見了,聽聞當著車獅國的公主的麵,十三殿下將二小姐抱上的轎輦。”
皇帝聽著,沒有說話。
這麽多年下來,有些事情他自然是察覺得到,隻是……心照不宣地沉默著罷了。
水至清則無魚,許多事情,睜隻眼、閉隻眼,方是維護平和表象的最佳方式,所以,那一日秦澀為什麽出現在那裏,他多少也知道。
如今看來……倒是也被有心人發現了。
隻是沒想到,言王府那位姑娘,倒是個狠人,如此果斷。
更不簡單的是,之後竟還能在多方眼線之下,不露半點馬腳。
看來……倒是被許多人小瞧了去。
皇帝揮了揮手,黑衣人一拱手,一閃身,消失在了禦書房裏。皇帝麵對著那副畫像,又站了很久……
……
而瑞王府裏,秦澀接到消息的時候,已近正午。
他昨夜幾乎未睡,送走了言笙之後,又懶洋洋地睡了個回籠覺,才勉強在正午時分起了身,一個懶腰還未伸完,就見南潯匆匆而來。
聽罷南潯說的話,他慢條斯理地將剩下的半個懶腰伸完,才狀似無意地扯開了話題,“漕運……如今在老五手中?”
漫不經心的模樣,微微仰著頭,精致好看的容顏在陰雲之中有種冷白的玉感,疏離又冷漠。
南潯點點頭,“是,這些年五皇子牢牢控著漕運,從中撈了不少油水。”
“既然皇後那麽閑……閑得都管起那丫頭的事情了……”美麗的瑞王殿下緩緩綻開一抹近乎於殘忍的笑意,“那麽本王……倒是不介意給她找點事兒做做。”
“她身居深宮,本王動不了……不表示,本王動不了她那個手心裏的寶貝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