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那隻蟬
一步、兩步……步履緩慢,卻每一步都踏在苗小小的心髒上,嚇得她瑟瑟發抖——她是無知,但還不至於無知到相信知道了這般秘密自己還能活下去的地步!
屋子不大,從屋內走到門口,不過五六步的距離。
轉眼間,人就到了跟前。
江湖男子,身上總多了一股子粗狂跋扈的氣質,這會兒帶著侵略性的眼神更是令手無縛雞之力的苗小小膽寒,苗小小本就靠著門的身子又縮了縮,“你……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六子伸手,托起苗小小的下巴,嘖嘖出聲,“也不知柱子瞧上你什麽了,總是護著……這樣可不好。”
“瞧著這張臉,也是普通得很……就是不知道,這會兒我將你殺了,柱子會不會同我反目……”他低著聲,自言自語,又自問自答,“想來這會子應是不會的。但長此以往下去……卻又說不準了。”
“與其……讓他以後為了你同我反目,倒不如……現在就絕了這後患。”
托在自己下頜的指尖,粗糙得很,指節處都帶著繭,微微的摩挲間令她渾身一陣顫栗,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
苗小小身子緊緊抵著門板,退無可退,隻覺得這人指尖的暖意透過自己冰涼的肌膚沁入,一陣惡心從心頭升起,當下眼睛一閉,忍無可忍,大喊出聲,“你真要等我死了才出來麽?!”
嗯?
麵前少女眸子緊緊閉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尖叫出聲,六子卻是一愣,下意識朝著三娘看去,似乎並不曾理解話裏麵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才恍然反應過來這個女人說了什麽,六子瞬間轉身……就見餘光之中白影一閃。
已經遲了。
脖子上微微一涼。
真的是細微的涼意,像是突然被濺了一滴水,又或者隻是帶著涼風拂過,連發絲都不曾吹起,可苗小小身邊始終昏睡這的少女,卻已經醒了,好看的桃花眼似挑非挑,嘴角弧度似笑非笑,看起來慵懶又危險。
而她纖纖素手執著一根簪子,簪子的一頭,抵著六子的脖子。
而三娘身後,站著一個渾身上下裹在白色鬥篷裏的人,看不見容顏,隻看得到握著匕首的那隻手,節骨分明,煞是好看,應是個男子。
他們都是江湖人,手染鮮血、身負殺戮,對於氣息最是敏感,即便看似隻是說著話,神誌卻也悄悄外放警惕著,卻是半點不曾察覺在場還有第五人的存在……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言笙是醒著的。
回憶方才所言,六子暗道不好。
苗小小重重鬆了口氣,脫力般順著門板緩緩滑落,靠著門扉抱著膝蓋蹲著,臉埋進了膝蓋裏……淚水無聲滑落,滲進自己的裙子,無人看見她微微彎下的嘴角——自己,終究是太天真了。
……
若是可以,苗小小一點都不想回憶起方才發生的一切。
並不漫長的一段回憶,甚至曆時很短,短地屋裏兩個人根本沒有半分起疑,可若是不曾體驗過刀鋒緊貼肌膚的冰涼,怕是沒有人知道那種從心底蔓延起來的寒意,到底令人多麽絕望。
就在剛才。
自己扶著言笙走到屋子門口的時候,一把匕首貼上了自己的脖子,那涼意,此刻回想起來,也覺得冰涼滲入骨髓,連血液都跟著凝結般的冷。
那人身著白袍,從她的角度抬眼看去,能看到對方戴著半張金色麵具,麵具精細很是好看,露出一張抿成冷漠弧度的嘴,和一線鋒銳肅殺的下頜。
全身隱沒在兜帽裏的男子,聲音壓地低低的,古井無波般沉穩、內斂,卻隱隱帶著刻意收斂的肅殺,宛若入鞘的寶劍。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就知道眼前這人絕對比屋裏麵兩個人加起來還要厲害得多,於是,沒有反抗地,隨著那人去了邊上弄堂裏。
她不想死。
事情完全已經脫離了她所能掌控的範圍,此刻,她隻想要活下去,她從沒有那麽後悔摻和到這種事情裏來,這些都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白衣人將苗小小帶去了弄堂,從她手裏接過言笙,正準備一個受到劈暈苗小小的時候,手卻被輕輕抓住了。
本來還昏睡不醒的少女,突然就睜開了眼。
眼神清明,本分迷糊都沒有,可見,她自始至終都是清醒著的,白衣人微微一愣,繼而想到了她跟著九衾身邊多少年,便也不覺得奇怪了。
言笙沒有多問,隻讓那人繼續隱著,又裝成了昏迷不醒的模樣,由著苗小小攙扶著進了屋……
一直到這個時候,苗小小卻是終於意識到,原來,她以為自己機關算盡利用人心聰明得很,實際上,最笨的那個,才是自己,她以為自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中的漁翁,誰知道,她連鷸蚌都不算。
頂多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裏的……那隻蟬。
……
屋子破敗,三娘和六子被五花大綁著綁在了椅子上,方才三娘小心翼翼嗬護著不曾濺了半點兒泥印子的廣袖流仙裙,此刻長長的裙擺就拖在地上濕濡的泥地裏。
苗小小還蜷縮在門檻裏,靠著門扉,抱著雙腿雙眼無神地蹲在那裏。
門開著,她卻興不起半點逃跑的心思——逃不掉的,無論是螳螂、還是黃雀,都可能尚有一搏之力,可唯獨……作為那隻蟬,結局是注定的。
白袍人將三娘和六子五花大綁地捆了之後,就朝著裏屋去了,很快,他就帶出了一個人,一個被下了輕微迷藥,睡得昏昏沉沉的老者,言笙瞧了瞧,沒說話,隻慢條斯理地在屋內又點了一根蠟燭。
破敗的屋子,亮堂了許多。
屋外,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遠處,似有馬蹄聲陣陣,淹沒在滴滴答答的雨聲裏,並不明晰。
少女點了蠟燭,拖過一張凳子隨手擦了擦,便也若無其事地坐了,才勾著唇支著頜,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