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腿傷
嬤嬤耐著性子蹲下來,問道,“姑娘可還能走走試試?老奴扶您出去?”
這位小姐似乎還有些膽怯、有些無助,左右看了看,伸長了脖子張望著,麵露難色,“要不……嬤嬤幫我去找找若水姐姐……”
果然是個不討喜的,口口聲聲的“若水姐姐”,像是生怕別人就會欺負了她似的,真真兒小家子氣。嬤嬤心中急,見她如此,語氣就有些不太好了,“言小姐,老奴扶您出去,然後找到太醫醫治才是最好的辦法,就算是鎮南王府家的小姐來了,她也隻能先扶著你走出這個山洞,才能請太醫。如此折騰,豈不是浪費時間,姑娘的腿,難道還想留個疤?”
“這地方太狹小,太醫們不可能貓進這個假山來的。”
太醫不是不會進來,如果今日是皇後、陛下在這裏傷著了,別說太醫能不能進來,就算不能進來,拆了假山也是要進來的,但……如今傷了的是言王府的小姐,自然是不會進來的。
這句話嬤嬤沒有說,可她說話比之前有些冷了許多,言笙看了看她,撐著雙手往後挪了挪,似乎一下子扯到了傷口,痛地驚呼出聲,可呼聲才起了一般,又有些瑟縮地看了眼那嬤嬤,又左右張望了下,才期期艾艾地說道,“那……那煩請嬤嬤扶我一下……”
山洞裏,已經半點聲息也無,算算時間,也應該是秦澀已經離開了。
她心中稍定,抬了頭,一臉怯弱地看嬤嬤,似乎生怕她生氣的模樣,格外的小家子氣,嬤嬤心中急,可看她的模樣卻也不敢說什麽重話,畢竟是個主子。
當下隻能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起身,攙扶過程中,這位姑娘又踉蹌了幾次,差點兒帶著嬤嬤摔倒了,好不容易氣喘籲籲地站穩了,一張本就虛弱的小臉上,更是慘白一片,冷汗涔涔的,倒也是可憐。
嬤嬤心中氣惱終是消散幾分,隻扶著她小心翼翼地挪出去,對著拐角口候著的太監們沉聲吩咐道,“你們進去瞧瞧,定要將那人給逮住,記得……人贓並獲!”
言笙低著頭,似乎並不在意對方說什麽,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腿上,饒是如此,也走得很艱難。
太監們蜂擁而入。
言笙又走了幾步,才出聲問道,“嬤嬤是在抓什麽犯了錯的下人麽?……不好意思嬤嬤,都是我,不小心走路,耽誤了您的事兒。”
她客氣得很,也膽怯得很,似乎是真的融入了骨子裏的膽怯,像是從未離巢的幼鳥,突然麵對無邊的天空,隻覺勢單力薄地恐懼,根本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一般。
一口一個“您”地示好。
見慣了主子們的傲氣與金貴,再看身邊這小心翼翼的姑娘,嬤嬤也有些於心不忍,低頭看了看她可怖的傷口,說道,“無礙,不過是個手腳不太幹淨的宮女……姑娘的傷勢要緊,若是留了疤,便不好了。”
少女泫然欲泣看著嬤嬤,臉色白地過分,靠著對方的身體感覺不到多少分量,輕地跟羽毛似的,她抬眼瞧嬤嬤,笑地嬌羞,“嬤嬤,你人真好……”
嬤嬤一噎,心中愈發過意不去。
幸好這條小徑也不長,眼瞅著出口就在外頭了,她將人又往自己身邊攬了攬,盡量減少那條傷腿上的壓力,兩人就這麽相互依偎著走到外頭,就聽一丫頭驚呼著跑來,“小姐!您這是這麽了?!”
那小丫頭莽莽撞撞地衝過來,一下子把嬤嬤給擠走了,挽著言笙在一旁的石頭上直接坐了,嬤嬤一愣,看了看遠處的亭子……又看了看一點異樣神色都沒有的言笙,正要上前說明情況,卻見那幾個太監已經急匆匆出來了。
還是那幾個人,身後,卻空無一人。
嬤嬤臉色一僵,迎了幾步上去,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山洞裏沒人。”為首那太監及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但裏頭一定有過人,一股子奇怪的酒味。”
嬤嬤有些納悶,問道,“難道人在我們進去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那太監卻是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我們過來的路上也沒見過有人從這裏出來,如果是更早離開,酒味應該不會那麽濃才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言笙身上,“而且,那山洞並非沒有出口,山洞,也不能說。
他見到山洞,畢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宮女,是不可能從上麵那個洞裏出去的。
這麽些人裏,也隻有嬤嬤和他知道他們進去尋的到底是誰,他又看了看言笙,遲疑著開口,“嬤嬤……她……”
傷了腿的少女,背對著他們這個方向坐著,對他們的談話分毫不知,那個剛才冒冒失失衝過來的丫頭,應該就是她的丫鬟了,這會兒正一邊哭著一邊撕了自己的裙擺幫她包紮,從嬤嬤的角度看過去,那丫鬟手都是顫著的,一邊哽咽,一邊說著話,“小姐,以後您可不能亂跑了,女婢可擔心死了呢!”
冒冒失失的小姐,帶了一個冒冒失失的丫頭,在皇宮裏出口就是“死”啊“死”的。
那小姐脾氣卻好,隻笑著摸摸她的頭,“沒事啦……若水姐姐呢?”
“若水小姐回來見小姐不在,也去尋了,這會兒沒見著呢。”不必刻意,她們竟是默契得很,說話聲音不大、卻也不小,足矣讓有心人聽見。
嬤嬤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應該不是她。”
雖說那位同言三爺交好這事,人盡皆知,可沒說同言府這位小姐也交好啊,再者,且不說這個丫頭有沒有膽量狠狠將自己的腿劃出這樣一道傷口,就說……這世上的姑娘,哪個敢冒著整條小腿肚留條疤的風險,去掩護一個人呢?
那傷口,她方才可是親眼見到了,駭人的很。
不過……她轉念一想,仔細著些,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