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奇怪的酒樓
少女掀了被子,又恢複了好整以暇的模樣,抱著胳膊笑,打著招呼,“安歌。”
雲淡風輕、風光霽月。
有濃重起床氣的暴躁男人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容貌不算上乘,比之煦渡的倜儻實在有些普通,卻又帶著骨子裏的儒雅,即便此刻頂著一頭亂發的模樣,瞧著也有幾分賞心悅目。他閉著眼,眉頭皺地緊緊地,正要發火,一聽聲音,瞬間安靜,半掀了眼皮看了看,又麵無表情地直直躺了回去,翻了個身,繼續睡。
也不要被子了。
“安歌。”她繼續喚,連表情都沒變半分,抱著胳膊老神在在,又很有耐心的模樣。
男人卻是任命地睜開了眼,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看她,“你怎麽來了。”皺了皺眉,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困得很。
安歌,白雲寺裏的大師兄,嗜好,睡,有很重的起床氣。
“你怎麽回來了。”她卻是對他的困倦半點兒沒放心上,早已習以為常,拖了一旁的凳子坐了,各問各的。這個節骨眼上回來,總覺得奇怪得很,總不至於是為了給皇帝賀壽吧。
“聽說你病了。”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伸了過來,搭上她的脈搏,皺了皺眉,很是認真的模樣,言笙卻噗嗤一聲笑了,抽回了自己的手,很不客氣地戳穿他的假麵具,“得了,誰不知道你不通醫術。”當年,和自己把那些個名貴藥丸當糖豆子嗑的,也就是這人了,嗑膩了就拿到街上換零嘴吃,一個小瓷瓶價值連城的藥丸,就用來換一串糖葫蘆,為此,還沾沾自喜覺得沾了天大的便宜。
後來免不了遭了九衾好一頓打。當然,挨打的是安歌,和自己沒有關係。
隻是,如今想來,也是肉疼得很——這都嗑了多少銀子啊!
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重新抱著膝蓋,不甚在意地模樣,“怎麽病了?”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地又打了個哈欠,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連腳趾都繃得緊緊的。
九衾的意思他明白,卻還是有些擔心。
卻又不敢用力過猛讓她瞧出什麽,這丫頭,若真的恢複了記憶,可真的是鬼精鬼精的,半點兒蛛絲馬跡都逃不了她的眼睛。
“不曉得。”她大大咧咧地搖搖頭,“人嘛,吃五穀雜糧長大的,誰還沒個病沒個災的。”
老神在在的模樣,安歌直接被逗笑了,嗤笑一聲,“你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麽?你是把名貴藥丸當飯吃的人!你那身子骨,瞧著不咋地,實際上……一般的小毛小病,能近你身?”
“這不,就是近了嘛,還好一番折騰。”她打著馬虎眼,真要說起病因,她也不甚清楚,煦渡和大夫都覺得是被捂出來的病,但那日之前她就有些不適,頭疼得厲害,想來,應該是記憶恢複之前的病症?但這些話,她這個時候自然說不得,隻說,“煦渡告訴你的?你是昨兒個夜間才回麽?”
安歌一怔,瞧,這丫頭,果然如今鬼靈精得很,一不小心就被她抓了漏洞,訕訕地笑,解釋道,“半道得了些藥材,連夜給他送去了。”
言笙點點頭,也不知道信了沒,隻問,“這回呆多久?”
“還未定。可能會比以往久一些。”這丫頭情況未定,自己怎麽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縱使九衾覺得不應該再封了她的記憶,但還是守在一旁放心些。
有人推門而入,是浮生,他走過來,拉了拉言笙的袖子,指了指外間門口,道,“早膳。”
言語已經連貫,沒了之前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現象,語氣卻已經帶著點生硬,一聽便知是不常開口的,安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見他帶著鬥笠倒也瞧不見模樣,隻是揪著言笙袖子的手,聽聲音是個少年,看這隻手,卻又白皙精致地像個女子。
安歌挑眉,“哪來的?”
問得有些奇怪,卻也一針見血,可見對言笙已然足夠了解。
她並未回答,隻揚聲說道,“進來吧。”
掌櫃得才走了進來,端著托盤,托盤上是精致的早膳和點心,他朝裏張望了一下,便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擱在屋內小幾上,退後一步,低了身子說道,“您要的綠豆糕已經打包好了,就在樓下櫃上。”
“好的,你先去忙吧。”言笙點點頭,將筷子遞給對麵一臉倦意的安歌,安歌神色懨懨的,似乎並無胃口,言笙蹙眉,敲敲他麵前的空碟子,“快些。”
安歌嘀咕了一句什麽,最後還是接了,乖乖收斂了滿身的起床氣。
掌櫃的已經見怪不怪,含笑說了句“您慢用”,然後便轉身退出了屋子。
很奇怪的相處模式,卻又似乎異常契合。
那位大人一個人的時候,也是氣勢全開,即便睡著的時候,都是一頭睡著的雄獅,誰都不敢惹了半分,唯獨對這一位小兔子般的姑娘,會小心翼翼地收斂起全身的鋒芒和利刺,綿軟無害地很。
真真讓人不由得感歎,一物降一物。
他眉眼含笑著下樓,突然目光一凝,對著正巧路過的兩人招了招手,那倆小二趕緊上前,“掌櫃有何吩咐?”
“隨我來,結算一下工錢。”
其中一人一怔,驚呼出聲,“掌櫃?!”
另一人也不平,“掌櫃的,您要同我們結算工錢,總該告訴我們犯了什麽錯處吧?”這地兒,工錢比別處高上少許,活卻不多,客人也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並不會太難說話,因此,也算是活少好幹還錢多的地兒,自然是不想走的。
掌櫃冷笑一聲,再無之前溫柔含笑的模樣,隻看著大門涼涼地提醒,“你們每一個人來我這時,我都同你們說過,在我這裏,什麽都好說,我這人沒那麽多規矩。但,唯有一點。”
“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聽的,別聽,不該嚼的,別嚼。”
“你們隻需記得,今日我如此行事,也算是救了你們一命。若非如此……”掌櫃得看了一眼眼前的兩人,後麵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隻轉身,“同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