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眼線

  “不辛苦、不辛苦!這兒的活可比俺老家裏輕鬆多了,主要的是還吃得好,管飽!”越說越激動,絡腮胡看著言笙抿嘴微笑的模樣,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了,訕訕摸著腦袋,嘿嘿地笑,老實的莊稼人模樣。


  “二小姐莫要怪罪奴才話多……”拘謹的時候,他才會自稱奴才,帶著點兒小心翼翼的討好。


  “無妨。我這院子清淨,平日也沒什麽人來說話。”言笙搖搖頭,的確是很好說話的模樣,安安靜靜的聽著。


  想來,方才這二小姐脾氣不太好,一定是被擾了清夢才遷怒了自己,絡腮胡如此想著,心下漸鬆。


  言笙似乎興致很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都是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你喚柱子,是管家爺爺給你取的名?”


  大多數奴才進了府,簽了賣身契,自然是府裏的人,之前的名字大多都是不能用了,特別是主子身邊的下人們,名字大多吉利又好聽。


  “不是,奴才本來就叫柱子……奴才老家都是莊稼人,沒什麽文化,奉行賤名好養活的道理,取名都是柱子、狗剩一類,好記、又好養活。”


  “哦……倒是有趣。”言笙點點頭,笑得一臉溫軟,擺擺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是……”絡腮胡應著,這一回,明顯輕鬆了許多,倒也是真的開始一門心思地掃雪,竟然今日不曾得見,往後總有機會的,既然要在府裏留下來,活總要幹好。


  卻沒有發現,言笙落在他背後的眼神,再無一絲溫軟。


  劉老伯,住在西市老街口,常年負責給言王府送菜,起早貪黑的,本來,這樣的人同王府小姐自然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可偏偏的,他送菜時間不固定,有那麽兩回,撞破了言笙翻牆進出……


  之後倒也有了幾分“忘年交”的革命友情,順道兒的時候還同言笙打過幾回掩護,劉老伯是個鰥夫沒有子女,對這個“在王府夾縫裏艱難生存”的丫頭也是疼愛得很,好幾次還偷偷為她帶了點心吃食,這一來二去地,倒也算是熟識。


  於是,言笙便知道,劉老伯,是沒有這麽大的侄子的。


  曾經倒是有一個,是個讀書人,寒窗十年苦讀考了個秀才,卻在上隆陽趕考的途中突感風寒,去了……


  如今這個自稱“柱子”卻明顯對這個名字還不太熟悉,喚他的時候都沒有反應的人,連來曆都是假的。


  如此煞費苦心,想來也不可能隻是想要進來做個灑掃庭院的下人,隻是不知道管家如何就沒有查到這人底細,要知道,言王府的下人素來是盤查地最嚴的。


  ……


  “天寒地凍地,你便如此坐在這石頭上?也不怕病體未愈,病情又加重了再昏睡一日?”秦澀入院,就看到這丫頭抱著膝蓋坐在石頭上,鬥篷鬆鬆散散搭在肩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那個掃雪的下人,若有所思的模樣。


  晨曦之下,少女麵容還帶著些病體的蒼白,今日倒是意外地素麵朝天,同那日沐浴之後的容顏一般無二,雖無隆陽大多女子濃妝豔抹之後的嬌豔,倒是多了幾分精致清麗,討喜得很。


  正在掃雪的絡腮胡聽到門口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目光中驚豔一閃而過,瞬間低下了頭,束手無策的模樣——這人一看就是位高權重的主子,他不識,不知該如何行禮。


  言笙也不同他說,隻仰著臉,“十三皇子如何會來?”


  十三皇子?!絡腮胡嚇了一跳,趕緊丟了手中掃帚跪了,“小、奴才見過十三殿下。”低著頭,皺著眉,懊惱,這運氣真心差,才來第一日,就先見了傳說中的皇族?這……跪了之後還有什麽規矩沒?需不需要像畫本子一樣高呼千歲萬歲……什麽的?


  秦澀回頭瞥他,沒讓起,隻走到言笙跟前,居高臨下地看她,皺了皺眉,不悅,“笙笙好生沒記性,昨日還喚我十三哥,今日一覺醒來,便又回到十三皇子了……”


  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好看。


  背著光的男人,眉眼氤氳在暗處,像是一幅好看的水墨畫,輕蹙的眉峰都是上蒼神來之筆。


  好看的人誰都喜歡,言笙尤其喜歡——賞心悅目嘛,而秦澀,很明顯,是遠超“好看”的級別,若是用畫來形容,那就是……名畫,出自名家之手,每一筆都是精心刻畫,價值連城。


  於是,她沉浸在那美色裏,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十三哥。”


  美人輕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蕩漾起的弧度宛若春風拂麵而來,吹皺的一池春水,他俯身,將抱著膝蓋的少女攔腰撈起,舉步往裏走,動作熟稔得很。


  言笙倒是沒有什麽反應,身後絡腮胡倒是偷眼看著嚇了一跳——這、這位小姐確實不得寵?

  雖然他來隆陽城也沒多少時日,卻也知道,能夠和皇子搭上關係的小姐,大多都極受府中重視,如今這位,怎麽看也不像隻是“搭”上關係吧?

  “哥”都叫了,抱也抱了,對象還是傳聞中最喜怒無常不好對付的十三皇子……


  絡腮胡心驚膽戰地撿起今日已經不知道丟下多少回的掃帚,又悄悄抬了眼看兩人背影,總覺得……這樁差事,遠沒有原先以為的那麽輕鬆,就第一日過來掃個地,都如此一波三折。


  秦澀抱著她一路往裏走,熟門熟路進了臥房內室才將她放下,回頭去找蓮,“你那新來的丫鬟呢?怎地不在你身邊照顧著,由得你坐在冰涼的石頭上?不知道自個兒身子骨不好呀?”這丫頭,太不拿自己身子骨當回事,便是尋常身子好的,也沒見哪個姑娘家家坐那麽涼的石頭上,還是剛落過雪的天……


  秦澀也是急了,言笙卻突然若有所思盯著秦澀,半晌,開口問道,“你如何……曉得我有個新來的丫鬟?”連她自己都是醒來才知道……


  這人消息這麽靈通,這府裏,有他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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