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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有風起,掀起麵紗

  有些東西,似乎在悄然發生改變。


  那改變,無聲,卻真實存在,如亭外忽起的風,乍起,掀起涼亭縐紗,掀起少年鬥笠……


  那風並不大,水粉色的縐紗輕輕拂過言笙的臉頰,暖陽之下的縐紗帶著冬日裏而言很明顯的熨帖的溫度,絲滑又舒爽。


  縐紗拂過麵頰,又緩緩垂落,言笙就看到對麵方才剛剛有過不太愉快的交鋒的姑娘,突然刷地站起來,指著自己身後失聲尖叫,“我見過他!”


  聲音因為激動而帶上了破音,指尖都是顫抖的,那眼神,說是激動,不如說是狂喜!


  她是真的狂喜,以至於連自己都覺得渾身抑製不住地顫抖——言笙!言笙!她辛辛苦苦藏起來見不得人的下人,原來是個日日在街頭被毆打的小乞丐!

  她看到了!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她死死盯了那麽久,連老天爺都在幫她,送來了這一陣風!那少年明顯是隨了他的木訥主子,風起之時半點反應也無,風吹開了他的麵紗,露出了鬥笠之下的臉!

  “我見過他!”她尖銳地嘶吼著,一下子吸引了亭中所有人的注意,姑娘們紛紛看著她,抑或回頭看看那少年,麵紗落回,容顏再不複得見,什麽都瞧不見的姑娘們一時間也不知道為什麽“見過他”這件事令人如此激動到近乎於失態。


  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又無措的模樣。


  言笙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咬著後牙槽,回頭看了一眼已然又一次隱沒在鬥笠之下看不見臉的少年。


  倒是言紫凝,似乎有些被驚嚇到了一般,不甚愉快地嗔怪,“我言王府的一個下人,你見過便見過了,何至於如此失態?真真兒被你嚇著了……”她撫著胸口,漫不經心的抬頭瞥她,有種扶風弱柳之姿。


  那姑娘情緒已然平複,巨大的狂喜之下,她的眼中有種近乎於癡狂的喜悅,嘴角的弧度都帶上了一絲殘忍,“姐姐……想來你也是不知道的,妹妹我不是在言王府見到他了……”


  她環顧四周,賣著關子,“眾位姐妹可知,這位言笙言二小姐這樣重視到需要藏起來的漂亮少年,到底是誰麽?”


  “賣什麽關子?快點兒說唄。”


  “就是,難不成真的是那醃臢地方來的?”


  “咿……那豈不是說這位言小姐還逛那種地方?這言王府……的家教……著實有些令人……感慨呢……”


  唏噓聲起,竊竊私語意味不明的傳進耳朵裏,聲音壓得很低,但言笙卻聽得清清楚楚,她低了頭,雙手垂在身側,仿若未覺,額尖碎發滑落,遮住了冰寒刺骨的眼神。


  那些於言笙來說有些刺耳的聲音,王若水卻聽不明晰,她沒有武功,自然聽力較之言笙要差許多,她隻是察覺到了言笙的不快,可對方說的是後麵那下人,她不適合起身。


  在等級森嚴的隆陽城,下人……其實也算不得什麽正兒八經的人,她站起來,終究有**份。


  竊竊私語裏,那姑娘便愈發地有些有恃無恐,她咯咯笑著,“那少年……是個風餐露宿睡在城外林子裏無家可歸的乞丐呢!前陣子日日見他被一群小乞丐壓在地上毆打呢!沒想到……如今竟然成了言王府的下人……”


  “這言王府對下人的門檻,這麽低地麽……”


  嘩啦!


  少女聲音堪堪落下,幾位距離言笙很近的少女刷得起身,近乎於倉促得跳了起來齊齊後退,就連王若水都一愣,看向那少年,握著言笙的手下意識縮了回去……


  像是看到了什麽髒汙的東西。


  像是生怕那髒汙染了自己……


  “怎麽是個乞丐?”


  “乞丐不是都趕出去了麽,怎麽城裏還有?還被帶進了王府?”


  “帶進王府也就算了,他們自己不介意沒人管得著,這如今還帶出來,帶來陳家……看看圓圓姐的臉色……嘖嘖……黑的喲!”


  “聽說這位小姐格外不受寵,之前還覺得可憐,如今到覺得萬事都有因果……瞧瞧這種帶個乞丐在身邊的舉動,像極了未開化的……”


  因著人群退開,幽幽冷風吹過,吹得連心底都泛著冷意。


  罷了……


  低著頭的少女,回頭輕輕看了一眼浮生,這樣的竊竊私語裏,這個小小少年安靜地可怕,就像那日清晨街頭,被圍在中間拳打腳踢的那種死寂的安靜。


  他聽得到。


  九衾說他武學天賦極高進步神速,不過幾日時間,便已漸漸入了門,這涼亭裏的竊竊私語,他定是隻字不落得聽了進去。


  言語如刀,刀刀剜心。


  罷了……


  既然決定了將他帶在身邊,給了他名姓、給了他一個身份,總要護著一二的。


  她幽幽歎了口氣,抬頭,不看任何人,隻看著沉默的少年,緩慢、又堅定地轉身,走到跟前,抬手,摸上了他的鬥笠。


  “生氣麽?”她低聲問道,聲音清麗中帶著孩童的儒雅聲線,讓人想起夏日的冰鎮梅子汁,亭子裏……詭異地突然安靜了下來。


  落針可聞。


  都下意識屏了呼吸看著這倆人。


  少年沉默,許久,才以一種近乎於看不到的弧度輕輕點了點頭,是的,生氣,他不善於說謊,不善於隱藏,唯一一次的謊話,就在方才已經說了,他說,“不餓。”


  那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說謊,這一次,他不說謊,他說,“我叫浮生,十四歲。”有些莫名、有些固執、有些用力地說道。那一日陽光很暖、微風不燥,那一日有個女孩告訴他,浮生,這是你的名字,你姓言,叫言浮生。


  很好呢,和她一個姓。


  他莫名很開心,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很開心,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溫暖而安心的日子,哪怕他其實也知道,那個乳娘不喜歡自己、許多人都不喜歡自己,但是沒有關係,他開心。


  這份不喜歡,和在這之前的黑暗冰涼來說,微不足道。


  隻要他還叫做浮生,沒有關係,統統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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