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族滅

  明義是叔綽的胞弟,怒牙部的三位丞相之一,怒牙部仿照回鶻人的官製,在部落裏設置丞相、都督、將軍等官職,丞相是輔佐首領的高官,可以管理民政,也可以領軍,不僅有官署,還有親兵,明義這個丞相是掌兵的丞相,所部人馬是怒牙部最英勇善戰的一支鐵騎,因此叔綽就把伏擊大支邇的重任交給了他,


  明義精挑細選了七百精銳騎兵,埋伏在大支邇必經之路的山頂上,藏匿在黑鬆林中,大支邇如約而至,但所部並非如叔綽所預料的兩三百人,而是足足有千人之多(實際八百,打著一千人的旗號),


  明義一時慌了手腳,一根筋地想七百人對付一千人,若不偷襲是無法取勝的,若要偷襲就等敵人走到山腳,居高臨下,出其不意地衝下去,他滿腦袋都是如此偷襲敵人,完全忘了行前兄長交代他的話,叔綽跟他說:敵若隻兩三百,你便衝下去擒殺之,若超過五百騎,你便驅趕他們朝我部來,我自領軍迎擊,前後夾擊,一鼓可擒,

  明義急急忙忙率軍從山頂衝了下去,大支邇猝然受襲,不是趕緊率部撤離險地,而是指揮所部就地迎擊,

  一個有備,一個無防,這場規模並不算大的遭遇戰,很快就打成了殲滅戰,


  大支邇驍勇無比,眼見部眾被衝的七零八落,敗局已定,他仍不肯撤退,自己不退,還斬殺了兩個勸他撤退的校尉,明義見到大支邇揮舞長刀,連殺己方十幾人,又驚又喜又恨,驚的是契丹人軍中竟有如此好漢,喜的是自己今日能殺一好漢,恨的是這好漢殺了自己太多的兄弟,且這廝武藝太高自己一個人未必是他對手,


  稍稍猶豫了一下,明義便做出了決定:他組織了一支五人小隊,呐喊著向大支邇衝來,兵鋒所至,所向披靡,大支邇見大勢已去,無心戀戰,撥馬便走,孤身一人衝出重圍,明義緊追不舍,愈戰愈勇,追擊途中連發五箭,全部射中大支邇的後背,詭異的是大支邇身背五箭仍舊能駕馬疾馳,速度絲毫不減,


  這讓一貫迷信的沙陀人心裏直打鼓,竟以為眼前此人是受長生天的庇護,自己殺不得,因此不敢再發箭,


  追逐了約三五裏,前方塵土飛揚,轟隆隆地殺來一支人馬,原來是大支邇的長史杜隆率部前來接應,明義無奈隻得恨恨而走,


  大支邇身中五箭,血染戰袍,再晚一會,怕就要堅持不住從馬上跌下來,醫官為他剪掉箭杆,止了血,大支邇望見杜隆滿麵黢黑,發須散亂,戰袍上斑斑血跡,便已明白了什麽,杜隆報告說大支邇走後不久,原本已經投降的五部突然糾集人馬猛攻右營大寨,


  “他們突然殺到,又使用了硫磺火,順風焚燒營寨,我等抵抗不住,隻能棄寨。”杜隆含著淚,“弟兄們損折大半,已潰不成軍。”


  大支邇揚天長歎,禁不住熱淚長流,他道:“錯都在我一個,請將軍把我捆起來,送到大統領處領罪。”


  杜隆聞言伏地大哭,諸將一起流淚,大支邇掙紮著站起來,解除武裝,把手背在身後,說:“來吧,不能因為我一個人連累整個右營。”


  杜隆護送著大支邇去見楊昊的途中遇到了鄭華泰,左營因為機動性差,此番包幹的都是固定的堡壘,散步在大石城四周的孤城、堡壘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幾座,成氣候的有八座,鄭華泰一口一口啃下來,每啃一口就是一嘴血,好在雖滿嘴是血,到底沒有傷筋動骨,且啃著啃著就啃出技巧,啃出感覺,啃出滿口鋼牙來,


  大支邇見到鄭華泰時,左營剛剛攻下一座巨堡,這堡壘臨河而建,主堡高約三十丈,基座用巨石砌成,其上用的夯土,牆體十分堅固,城堡內糧草充足,又引有底下河做水源,守城者早已做好了持久打算,


  這當然是個不錯的主意,草原上那些如風似雨的騎手,正麵擊潰他們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好在馬兒跑的雖快卻不擅爬牆,隻要謹守城池,耐心地跟他們耗下去,一年半載的,最終勝利的一定是守城者,

  鄭華泰饒有興致地領著大支邇繞城看了一圈,講解如何攻破堅城巨堡的訣竅,絕口不提右營戰敗之事,等到一圈轉完,鄭華泰要領他去城內參觀時,大支邇終於忍不住說:“將軍,若是沒有碰上你,我啥也不說了,碰到了你,為何這般冷淡我,你教我怎麽圍城,我哪有這個心思。”


  鄭華泰哈哈大笑說:“看來,你並沒有服輸嘛。”


  大支邇道:“長生天在上,我若受此挫折就認輸,怎配做草原狼的子孫,連頭羊也不如了嘛。”


  鄭華泰就詫異地說:“那將軍為何到此,戰敗之後為何不收攏殘部,尋機再戰,挽回敗局,草原狼的子孫不正應該怎麽做嗎。”


  大支邇聞言張口結舌麵紅耳赤,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杜隆說:“左營全被衝散了,軍械糧草一樣沒有,如何再戰。”


  鄭華泰道:“這都不是問題,作為友軍,理當援助。”他指著聳立在河岸的巨堡說:“此處糧草充沛,軍械眾多,左軍馬上就要啟程北上了,這裏就托兩位代為駐守吧。”


  大支邇聞此言,感動的熱淚盈眶,即對杜隆說:“將軍願意追隨我收攏殘部,東山再起嗎。”杜隆道:“將軍何出此言,我本是右營長史,右營敗,我又顏麵何存,願誓死追隨將軍。”眾軍士聞言,齊聲道:“願追隨將軍重整旗鼓,東山再起。”


  鄭華泰又將左營僅有的三百騎兵撥出大部交給大支邇,護衛他重返險地,豎起戰旗,收攬舊部,三五天時間,被衝散的舊部紛紛歸攏來,雖軍容不整,士氣還算高昂,大支邇召集諸將,訓話道:“此戰,因我的過錯,導致大輸特敗,幾乎全軍覆沒,折損了無數的好兄弟,我本該橫刀自刎,以謝陣亡的將士,然而,我若死,隻會便宜了那幫出爾反爾的雜種,讓我枉死的兄弟含恨九泉,今日,我欲重振旗鼓,為枉死的兄弟報仇,諸位弟兄願追隨我嗎。”


  眾聲齊聲應道:“願追隨,願追隨。”


  軍容齊壯,響徹雲霄,

  大支邇趁熱打鐵,率兵連夜奔襲怒牙五部,叔綽用計雖大破右營,卻未能斬殺大支邇,心中懊惱萬分,沒有大支邇的人頭,他不知道大石城是否肯開城接納,但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吃了大虧的烏槐部一定會大肆報複,也不會給他們太多的時間準備,


  因此,攻破右營大寨後的當晚,叔綽就通知五部立即拔營前往大石城,怒牙部即可啟程上路,其餘五部卻忙著分贓,右營大寨裏軍械、糧餉堆積如山,看的五部首領眼發暈,手發抖,心兒發顫,為了分配戰利品,各部爭吵不休,哪兒還把叔綽的警告放在心上,

  直到大支邇率軍殺到,五部才想起來此地不宜久留,應該趕緊拔營前往大石城躲避,但,時機已失,想走難比登天,因為分贓而吵的麵紅耳赤的五部,不得不再次聯起手來,可惜一切都晚了,哀兵必勝,受了極大侮辱的右營士兵雖然在人數上占劣勢,軍械、馬匹也不占優,士氣卻旺盛的怕人,普一交手,五部就覺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五部人數雖多,到底屬於五個部落,號令實難統一,五位首領又各懷心思,這仗簡直就沒法打了,激戰半個時辰後,五部中拿啜部率先逃離戰場,缺口一開,決堤之勢隨之而至,五部聯軍大敗特敗,三部首領陣亡,部眾群龍無首,頓時潰散,餘下兩部,白燁部朝西南潰逃,拿啜部奔向大石城,


  杜隆率部緊追白燁部,大支邇親率主力追擊拿啜部,白燁部首領見勢不妙,丟棄跑不動的部屬,獨自率百餘名親兵逃走,拿啜部不久與怒牙部會合,兩部合兵一處仍舊抵擋不住大支邇,白燁部首領遂丟棄老弱婦孺,輕裝逃命,被大支邇的部將射殺,


  叔綽卻不肯逃命,眼見大勢已去,他命士卒丟棄武器,獨自出降,明義勸道:“大丈夫頂天立地,左右一死,何苦受人羞辱,與他死戰又如何。”


  叔綽道:“隻要能保存族人,我死也認了,受辱也認了。”叔綽捧著彎刀出降,大支邇勒馬問道:“我如此信任你,你為何背叛我。”


  叔綽道:“將軍能用計,我便不能用計嗎,叔綽做首領以來,被回鶻人騙過,被沙陀人騙過,被雜人騙過,被許多人騙過,誰敢保證這一回不會被契丹人騙,為了不被將軍騙,叔綽隻好騙將軍了。”


  大支邇道:“你欺騙我,可知罪過。”


  叔綽道:“叔綽甘願領死,但求將軍少殺我的部族。”


  大支邇道:“騙我的隻你一人,我隻殺你三族,其餘的可以不殺。”他用馬鞭指著怒牙部的部族說:“獻出叔綽三族以內的親人,我饒你們不死。”


  連叫三遍,無人理會,大支邇冷笑道:“你們是耳背嗎,是我的話你們聽不懂嗎,為何不答。”怒牙部的一個長老,顫巍巍地走出人群來,以杖點地,仰首望著馬上的大支邇,說:“首領為存活他的族人不惜獻出自己的性命,我們又豈肯出賣他的族人,若是將軍戰敗,你願意你的部屬出賣你嗎。”


  大支邇道:“老兒無理,你不交出他的族人,就不怕我殺了你們嗎,你老了,死不足惜,你的兒子孫子呢,我一樣是要斬盡殺絕的。”


  長老道:“果然長生天厭棄了我等,我等死而無憾。”


  大支邇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說道:“你這老兒可見狡猾哩,明明是戰敗了,無路可走,若拚死一戰,我認你個英雄,若誠心跪地求和,我或也可放你們一條生路,偏偏你們要用仁義來套我,讓我下不了手,可見你們這些雜人實在是虛偽、狡猾。”他隨即宣布:“將這怒牙部人盡數斬殺,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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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2/22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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