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清早,小魚從睡夢中醒來時發現楊昊還熟睡未醒於是提起皮桶打算去河邊取水做飯,當她哼著小曲走在新近開辟的那條小徑上時,心境如同這寒星寥落的清早一樣,純淨而寧靜,但不幸突然降臨,草叢中竄出兩名奇裝異服的蠻人,懷抱著令人生畏的鐵斧衝著她直流口水,小魚當即嚇得魂飛魄散,手腳麻軟,
直到其中一個蠻人不懷好意地摸了摸她的臉蛋時,小魚才尖叫著往回跑,不過她隻跑了兩三步便被一個蠻人從後麵撲倒在地,隨之那人就粗暴地撕扯她的裙褲,意圖不軌,另一個蠻人則團起一個幹草包塞在了她的嘴裏,然後飛腳踹開了同伴,用一條皮繩縛住她的雙臂,推著望前走,
在小河邊,一個頭戴鹿角盔的蠻人仔細地端詳了小魚,甚至將她的嘴撬開查看了她的牙齒,然後他眉飛色舞地對同伴說了一段話,同伴們轟然而笑,小魚聽不懂他們說的任何一句話,但從眾人的神色看,都是不懷好意,
最終四個蠻人抬著她,如同抬著一根原木涉水過了小河,在離此七八裏外的森林邊緣聚集著二十多名蠻人騎士,一樣的目光陰狠、麵目可憎,不同的是他們的頭飾似乎要精致些,而且有個年輕的騎士似乎懂得漢話,
“唔,你是唐人。”他語氣生硬地問道,似乎有些緊張,
小魚更緊張,所以沒有回答他,那個年輕人咧嘴笑了笑,意外的是他有一口白牙,蠻人顯然還不懂得用藥鹽清潔牙齒,很多人的牙齒黃裏透黑,小魚對他心裏有了一份好感,於是暗暗將他打量了一番:六尺高的身材,體態勻稱,臉紅且瘦,一對單眼皮的小眼,目光十分柔和,
眾人嘰裏咕嚕說了一陣後,年輕的騎士便讓人牽過來一匹馬,他親自把小魚捆在了馬背上,繩結打的不鬆不緊,恰到好處,然後他衝著小魚擠眼一笑,領著眾人打馬進了森林,小魚在馬背上最後看了一眼地屋前飄揚的旗幟,除了默默流淚就隻能心中為楊昊祈禱了,
時近正午,眾人翻過一座山來到一座營寨,營寨裏隻有七八頂帳篷,見到人來,寨子裏迎出五個婦女來,一清色的矮墩墩身材,圓滾滾的如同土豆,眾騎士紛紛下馬,有輕狂的便大呼小叫摟著婦女親熱,
年輕騎士將小魚從馬背上解了下來,動作輕柔之至,解開捆縛她的皮繩後又殷勤地為她整理衣裳,他還想為小魚整理發髻,卻遭到斷然拒絕,
“你不用怕,這裏有我。”他拍了拍幹癟的胸脯,
小魚受了一頓驚嚇後,忽然聽到這話,心裏湧起了一股暖流,於是她壯著膽子說道:“我已有丈夫,你還是放過我吧。”
年輕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顯然他不能完全聽懂小魚說的什麽,他結結巴巴地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我叫圖巴桑,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小魚見他答非所問,知道他懂得漢話不多,於是懶洋洋的不想再搭理他,
恰在此時,營門口突然一陣大亂,一人手持唐大刀躍馬而出,刀鋒過處,人頭紛紛落地,那年輕人嚇得目瞪口呆,等他回過神便拉著小魚的手便向一旁的樹林跑去,使刀大漢幹淨利索地劈殺了七八個人後,虛晃一招甩開眾人去救小魚,
眾騎士這才緩過勁來,有人取箭欲射他,不想背後突然冷箭連發,箭法極準,轉眼之間五六名騎士又丟了性命,剩餘的人不敢戀戰,撥馬向西北方向逃竄,
圖巴桑拖著小魚衝進了森林,剛走了半裏地,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圖巴桑急紅了臉,忽然拔出短刀,小魚以為要殺她,嚇得臉色煞白,人也僵在了那,孰料那年輕人將短刀塞到小魚手裏,自己則跌跌撞撞往森林深處逃去,
望著這黑黢黢的森林,小魚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那個躍馬揚刀的大漢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雖砍殺了其他的蠻人,但他會是來救自己的嗎,敵友未分之際,自己還是小心謹慎為重,年輕人留給自己這把刀是可以防身用的,這麽看這個人起碼心眼不算壞,
一陣冷風吹過,森林裏傳出沙沙的響聲,現在的天黑的時間特別長,一天隻有午時前後能見到陽光,何況在這濃密的森林,即使午時也未必能見到陽光,小魚找了個樹洞躲了進去,敵情未明前,她是不打算出去了,
又一陣冷風吹過,她攏了攏自己的皮大衣,此時她又冷又餓又怕,若不是性命攸關,她真要放聲大哭,她想到了楊昊,他會怎麽樣了呢,自己被帶走時,那個戴鹿角的首領帶著好幾個人摸向了地屋,難道……
如果他有什麽不測,自己還躲在這裏做什麽,幹脆隨他去算了,想到這小魚的心裏湧起了一股悲憤,她一咬牙走出了樹洞,
“啊。”
前方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像是圖巴桑的聲音,又有馬在打響鼻,一個聲音焦躁地問道:“她究竟在那。”
啊,是他,那是他的聲音,
小魚頓時淚雨磅礴:“我在這兒。”她拚盡全身力氣喊了這一句,然後就癱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圖巴桑傷了一條腿,被楊昊用一根鐵鏈拴在馬樁上,由兩個胖墩墩的婦女看守,這些婦女都是圖巴桑掠來的,看到掠奪她們的人被打敗後,她們立即轉投新的主人,
圖巴桑是在森林深處被楊昊堵住的,當時他手持一根木棍,楊昊手裏有一張弓,但沒有了箭,圖巴桑一聲大嚎舉棒砸向楊昊,楊昊劈手就奪過了木棒,反過來隻一棒便將圖巴桑的腿骨打斷了,此後,楊昊才發現圖巴桑患有一種很奇怪的疾病,手腳肌肉萎縮,骨頭也異常的脆弱,
胡班原是幽州鎮牙將,二十八歲那年出戰契丹,途遇風暴迷失道路,致使大軍陷沒,他孤身逃亡,三年前在距此三百裏外被室韋勒克部所擒,罰為奴隸,後積軍功升作百夫長,七天前,他隨部落長老柯避害護送脫羽部小王子圖巴桑回部落,路徑此地,被地屋上飄揚的旗幟所吸引,這才有了後麵的一連串故事,
脫羽部屬於蒙兀室韋,控製著周圍數千裏的地盤,小王子圖巴桑幼年身患怪疾,曾前往幽州求醫,在幽州住過五年,對大唐的文明器物有所了解,這使得他的身上有著與十三個兄長截然不同的氣質,脫羽部可汗伽彌爾巴十分鍾愛這個孩子,除了圖巴桑的學養見識,主要是他懂得如何與唐人打交道,脫羽部需要從大唐購買所需的鐵器、茶葉、麻布、鹽等商品,
胡班說道:“殺了柯避害並不打緊,因為勒克部的勢力不能到達這裏,但是劫持脫羽部的小王子,那絕對是滅頂之災,他們離這裏隻有一百多裏地,今明兩天見不到圖巴桑,偵騎兵一定會找到這裏。”
楊昊道:“那你有何計策。”
胡班冷笑一聲:“與其沒完沒了的逃亡,不如搏它一把,或許屍骨無存,又或許就此翻身,輝煌騰達。”
楊昊心裏早已熄滅了輝煌騰達的念頭,但他也知道這一次自己是招惹了大麻煩,不用非常手段隻怕是屍骨無存,雖然死並不可怕,但他現在還不想死,再說他還有小魚,也由不得他輕言生死,於是他耐著性子問道:“願聞其詳。”
胡班把自己的計策和盤托出,他告訴楊昊距此八十裏外有噶寐部,他們也是室韋人的一支,習慣將眉毛用一種樹漿製成的燃料塗成白色,故此得名“噶寐”,翻譯成漢話就是“白眉”的意思,
白眉部原本是一個強大的部落,鼎盛時人口近萬人,六年前老首領秋密病死,傳位於勇敢善戰的唐山蘇,脫羽部可汗伽彌爾巴頗為忌憚唐山蘇的英勇,於是設計將自己的女兒下嫁唐山蘇以為籠絡,唐山蘇攜帶牛羊前往接親時,被伽彌爾巴設下的伏兵射殺,
隨後繼位的哈德利是資望不足,為人又貪婪成性,多次被長老會彈劾,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他向伽彌爾巴宣誓效忠,甘願充當脫羽部的馬前卒,為脫羽部的利益東征西討,不過五六年,白眉部人口便驟減至三千以下,部落中青壯男丁幾乎絕滅,
哈德利雖然靠著伽彌爾巴的支持坐穩了首領的寶座,但其人心盡失,部落中的反對派力量十分強大,胡班的計策是誘殺哈德利,接管白眉部,
小魚插嘴說道:“那白眉部全是婦孺老弱,怎能鬥得過脫羽部,你就算殺了那個什麽哈德利,當了他們的首領又有什麽用。”
小魚的疑問也是楊昊的疑問,不同的是,楊昊知道胡班一定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複,
“秋密家族與回鶻滿德清大王幾世姻親,伽彌爾巴也宣誓效忠滿德清大王,有這層關係他是不敢把白眉部怎麽樣的,隻要善待秋密家族,我們自會平安無事。”
小魚連連搖頭道:“這太冒險了,一步不慎,腦袋就沒了。”
楊昊腦子嗡嗡作響,這幾乎是自己聽過的最瘋狂的計劃,從起步到成功要打通數不清的關節,一步做不到,就是滿盤皆輸,
他歎了一口氣問胡班:“繞過北海往北逃,難道也沒有活路嗎。”
胡班搖了搖頭道:“寒冬將至,在茫茫大森林裏不是凍死就是餓死。”
楊昊低眉不語,他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臉色是一時青一時白,沒過多久他的額頭上就見了汗珠,小魚取出手帕想給他擦一擦,卻被胡班攔住了,楊昊想了一炷香的工夫,最後下了決心:“就照你說的做,刀山火海中覓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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