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祭
耶律帖剌現在已別無選擇,他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虎營遭遇到了自創建以來最嚴酷的一次考驗,他們在陣地前布置了六道防線:鐵菱角、拒馬陣、壕溝、長槍陣、紮馬刀和陌刀隊,每一道防線都能予敵以重大殺傷,但究竟能否阻止滾滾而來的鐵流,誰的心裏也沒有底,打仗就是這樣,雙方的博力,決定勝負的是雙方,
為著最後的一線生機,契丹人徹底地瘋狂了,鐵馬奔騰如雷,天地亦為之顫抖,
耶律勻德實親眼看見自己的兄長和族人朝著生地奔流而去,卻又意外地被埋入了室韋人滾滾而來的洪流中,室韋人就像兩隻如天而降的鐵錘,瞬間便決定了低窪地裏契丹人的命運,
兩萬人廝殺在了一處,空氣濃稠的化不開,整個山穀都陷入了癲狂、躁動,血腥和死亡充斥在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一切都停止了,剩下的隻有兵戈的碰擊和不死不休的纏鬥,
於衝衝麵臨的壓力其實是最大的,在他的正麵是三千名已經瘋狂的契丹鐵騎,他們被一種原始的信念驅使著,義無反顧地撲向死亡,士卒們用血肉之軀撞斷尖銳的拒馬,用屍骨填平壕溝,麵對著密密麻麻的長槍陣一往無前,鐵菱角、拒馬陣、壕溝、長槍陣先後被破,紮馬刀和陌刀隊也阻擋不了契丹鐵騎的衝擊,虎營的士卒隻能用血肉之軀頂上,
虎營精銳盡出,連後方的夥夫和車把式也拿起刀槍上陣了,於衝衝一連射殺了六名試圖衝上來的契丹士卒,敵人靠的太近,他於是丟下弓箭拔出腰刀,率領衛隊與敵人展開了肉搏戰,雖然他的箭法匹世無雙,他的刀法令人生寒,但他並不願意在戰場動刀動槍,一個真正的統帥,他的價值絕不隻是身先士卒、衝鋒陷陣,
契丹人越來越感到沮喪,他們已經耗盡了平生最後一絲氣力,仍舊未能衝破虎營的防線,現在他們已經陷入了死地,絕望的氣息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不得不接受自己失敗的命運,耶律帖剌的心灰暗一片,他是契丹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夷離堇,一半源自自己的天資,另一半也是父親以提前結束自己政治生命為自己爭取到的,
此前他也取得過一係列的勝利,但所有的這些“豐功偉績”都將毀於一旦,但現在一切都完了,自己將是契丹第一個戰死沙場的夷離堇,如果自己落到敵人的手裏,被他們像狗一樣折磨,那將是契丹人從未有過的恥辱,父親和家族將因自己而百世蒙羞,
耶律帖剌想到了死,寧可自裁也不能落在敵人的手裏,他將彎刀架在了自己脖頸上,手有些發抖,意誌也開始動搖,
“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呢。”耶律帖剌最後望了族人一眼,握緊刀柄劃向了脖子……
耶律帖剌沒有死成,最後一刻,耶律各拔帶著他的十七名弟子及時趕到,耶律各拔用箭射傷了耶律帖剌的手臂,這是當時唯一能救他的辦法,短促的爭辯後,耶律各拔和弟子們護衛著主帥向西北方向逃去,“幽雲三傑”打頭陣,箭矢所到之處,敵騎紛紛墜地,
這是屬於英雄的時代,十八名勇士用鮮血、勇敢捍衛了契丹人最後一絲尊嚴,
於衝衝眼睜睜地看著耶律帖剌逃走,恨的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護軍們從來沒有見過主帥如此失態,於衝衝的內心焦灼到了極點,身為主帥他不能擅離自己的崗位,去逞一時英雄,但身為一名男人,他渾身的血卻都是英雄的熱血,
他抓起自己的雕花大弓用盡全力朝十八勇士射了一箭,這張弓原本歸孟博昌所有,孟博昌離開豐州時將其贈給了楊昊,戰前楊昊又親手將他贈給了於衝衝,
這個地方叫目牙嶺,耶律帖剌很多年之後才知道打敗自己的對手不是楊昊,而是於衝衝,他把“目牙嶺”三個字刻在了自己的刀柄,時時提醒自己今日的慘敗,此役,一萬撻馬軍損失九成,目牙嶺堆滿了契丹人的屍體,戰後曲清泉招募當地百姓來掩埋屍體,每掩埋一具給勞務費五錢,此項共支出兩千五百兩白銀,五千名契丹埋骨此處,剩下約四千人做了俘虜,
耶律勻德實就是俘虜中的一個,在敗局已定的情況的下,這個十二歲的少年沒有拋棄傷兵獨自逃走,然後他看到了平生所見最可怕的一件事,他看到一隊衣甲上繡著血紅色骷髏頭的鐵人騎著鐵馬排山倒海般壓過來,馬蹄震的大地都在發顫,擔任後衛的三百契丹勇士,在滾滾鐵流麵前震顫了發抖了,抵抗在一瞬間即被碾碎,
庫魯伯重甲騎兵團的名字從此深深地印刻在了這個少年的腦海裏,伴隨著他的一生,
戰爭還沒有最後結束,耶律帖剌在耶律各拔的護送下,奇跡般地穿過一道道封鎖線,竟來到天德軍舊城與耶律古洛會合,耶律古洛此刻已經造好了二十多座“三角房”,正不緊不慢地在攻城,得知耶律帖剌的慘敗,這位契丹老將顯得異常激憤,他揮舞著拳頭嚷道:“絕不能就這麽撤了,一定要給唐人一個教訓。”他給攻城部隊下達了死命令:三天之內必須攻城,命令剛剛下達,立刻又被追回,三天時間改為一天,
三萬契丹人把天德軍舊城圍了的水泄不通,“三角房”拉開架勢從四麵攻城,這種器具對土牆有著很大的破壞力,僅僅隻用了半天時間,舊城的城牆就被刨塌一段,長約十八丈,契丹人由缺口蜂擁而入,一個時辰後就占領了舊城,守軍約七百多人,多數戰死,被俘的一百多人被捆縛在木樁上,用火活活燒死,
耶律古洛決心趁勢攻打九娘關,但當他們趕到九娘關下時,多數契丹人都泄了氣,九娘關依山臨水而建,城牆用巨大的石頭砌成,最高處有二十丈,最矮處也有十餘丈,光是城牆高還不算什麽,更重要的是九娘關是臨黃河而建,關外便是黃河,換句話說要想攻關,必須先得乘船渡過黃河,這段河麵不算寬,水流也平緩,但沒有船一切都白搭,
三月的北國,天氣還很冷,不少士卒還穿著冬日的皮襖,讓他們涉水攻城已是難為他們,這些士卒在草原上騎馬奔馳慣了,離開了馬背許多人就不再知道自己下一步將幹什麽,
耶律帖剌下令退兵,耶律古洛不肯聽,叔侄二人就此起了爭執,按道理來說耶律帖剌是可汗親自任命的主將,手上握有調兵用的金令,耶律古洛應該無條件服從,但耶律古洛是功勳卓著的老將,眼裏根本看不清才二十出頭的“小毛孩子”,此外,他還是耶律帖剌的叔叔,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有三萬大軍,而耶律帖剌手中隻剩下十八個人,
這場爭執最終以耶律古洛的意見占上風而結束,耶律古洛下令士卒捆紮木筏,士卒們多數沒做過這活計,現學現做,效率低下不說,更主要的是周圍沒有合適的木材,這一切都影響了耶律古洛的部屬,老將變得暴怒異常,卻又無可奈何,這時耶律帖剌反倒安靜下來,他一麵養傷,一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自己把自己從主將降為了耶律古洛的副手,
耶律古洛費盡心力紮好了兩百多隻木筏,排放在九娘關對岸,九娘關守軍提出新的問題接踵而來:沒有人會使用“這種古裏古怪的東西”,甚至有人拒絕登上木筏,焦頭爛額的耶律古洛幾乎崩潰了,他暴跳如雷,一連斬殺了十名拒絕登上木筏的百夫長,又把兩名牢騷滿腹的千夫長罰為奴隸,
攻打九娘關的戰役持續了整整兩天,這兩天除了鐵鐺營守軍,水師營也趕來助戰,加之艨艟、鶴形小艇四處活動,九娘關外的河麵上漂滿了屍體,清清的黃河水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契丹人損兵折將,九娘關巍然屹立,這時,西寧軍忽然從附近的山林裏冒出來,四麵八方將契丹大軍給包圍了起來,契丹人還有兩萬多人,但幾乎所有的將領都認為若跟西寧軍開戰將必敗無疑,
連續的大敗擾讓契丹人充滿了失敗感,加之糧路已斷,軍中疫病流行,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體壯如牛的耶律古洛突然暴病不起,軍中大權落在了耶律帖剌,耶律帖剌接掌兵權的第一件事便是退兵,為了保證大軍能安然退出天德軍,而不受損失,耶律帖剌選定了人煙稀少的西部路線,走這條路就是沿河北上,造成隨時準備渡河西進的假象,迷惑豐州守軍,
成就這個計策最重要的條件是保證大同川在自己手裏,當初耶律古洛為了吸引西寧軍主力,在大同川隻留駐了幾百名士兵,這麽一點力量顯然阻擋不了楊昊的腳步,倘若大同川失守,則南下的契丹大軍將頓時陷入絕境,
因此大同川勢在必得,值得用任何代價去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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