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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讓步

  駱衛辰尋遍待風軒也不見柴上研的人影,心神已亂,急下令左右道:“速速離開此地,萬不可讓左軍抓住把柄。”此時晉祠已經被左軍中軍營團團圍住,左軍都督盧奇親自坐鎮指揮捉人,駱衛辰一幹人被驅趕到一座偏殿內,左軍士卒堵住殿門向裏麵喊話,

  駱衛辰對左右說道:“大人為了河東百姓的安危才冒險與叛軍接洽,如今咱們就是一死也不能被盧奇抓住把柄,而害了大人,諸位隨我衝出去,能走便走,不能走便自裁成仁。”眾人聞言默默不語,繼而有人抗聲道:“柴上研貪生怕死丟下我們不管,我們為何要陪他去送死。”


  當即就有人帶頭往外走,駱衛辰揮刀斬殺一人,喝道:“誰敢投敵,他便是下場。”話未落音,有人從他背後捅了一刀,駱衛辰傷重倒地,口不能言,眾人將他奉獻給盧奇,盧奇如獲至寶,逼問柴上研的下落,駱衛辰苦笑一聲竟咬舌自盡,


  柴上研和曲清泉是從待風軒的密道裏逃出晉祠的,其實盧奇帶兵殺入晉祠,全是柴上研一手安排的,他就是要借機告訴曲清泉,自己勢單力薄、無路可走,並無太高的利用價值,更不要指望自己一人就能鬥殺盧奇,柴琪聞聽駱衛辰的死訊,忽然明白了柴上研跟自己說的“補償”是何意,一時哭的肝腸俱斷,

  柴上研對曲清泉道:“事已至此,我看還是速速離開太原,以免為盧奇所害。”


  曲清泉道:“你這一走,盧奇便再無人能挾製,太原若是落在他的手裏,將來再討還可就難了。”柴上研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手無寸兵,又能有何作為,不說別的,他盧奇隻要率百人攻打留守府,我等皆束手待擒矣。”


  曲清泉嗬嗬一笑道:“大人莫慌,我有黑衣甲士三十人,皆千裏挑一的勇士,莫說他百人就是傾營而來,也能保護大人平安離開太原,大人可曾想過沒有,你空手過去,將來哪來的立足之地,何不趁此機會立一大功勞,為覲見之禮。”


  柴上研歎道:“非是柴某貪生怕死,實在是有心無力、無計可施,你若是有門路隻管使出來,我舍命陪君子便是。”


  曲清泉略一思忖,說道:“大人可召喚眾軍前來議事,以除閹為號召,就地擒殺盧奇,逼諸將共同舉事。”柴上研思忖良久,仍下不定決心,柴琪一旁勸道:“我看此計可行,與其灰溜溜的如喪家之犬,不如舍命搏一搏。”


  她又問曲清泉:“若是捕殺了盧奇,將來楊大人將怎麽安置父親。”


  曲清泉道:“大人若留在河東,可做太原尹,或河東副使。”聞聽這話,柴上研終於下定決心,道:“就依你的計策,擒殺盧奇。”


  盧奇接到留守府公函,要其去參加會議,心中一時猶疑不定,欲待不去恐被恥笑,去則又恐中計,他的謀士戴宏強道:“柴上研終究是河東留後,以公函請將軍議事,將軍不去,理虧在將軍,將軍隻管去,諒那一個懦弱之人,敢把你怎樣。”盧奇不無擔憂地說道:“我逼死他女婿,他豈肯與我善罷甘休。”


  戴宏強冷笑道:“他若是個有膽量的人,就該在留守府見曲清泉,跑去晉祠見他,分明就是心虛,諒他也不敢對將軍怎樣。”


  盧奇點頭稱是,騎馬來到留守府,卻見右軍、後軍和中軍都督、副都督都在場,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盧奇向河東老將穆良芳打聽柴上研為何召集眾將,穆良芳神神秘密地告訴他說:“聽說北麵來人了,留守大人想必是召集我等與振武、豐州議和吧。”


  盧奇聞言心中震恐,借口如廁離開虎威堂,由後門向外溜,走沒兩步幾名黑衣衛士跟了上來,盧奇拔劍喝問道:“爾等想做什麽。”一武士喝道:“投靠閹黨的小人,還不俯首認罪。”徑直上前挑飛了他的劍,眾人一擁而上,將盧奇按倒在地,捆了起來,這邊的動靜驚動了虎威堂裏的都督、將軍們,眾人紛紛探頭來看,個個心懷恐懼,

  柴上研在曲清泉和一幹黑衣衛士的簇擁下,容光煥發地走出虎威堂,指著盧奇道:“將這禍害河東的閹黨狗賊就地斬首。”盧奇聞言腿腳酸軟,額頭盡是冷汗,嘴唇直打哆嗦,叩首哀求饒命,

  穆良芳求情道:“此賊雖是可惡,卻是仇士良的人,留後大人犯不著因為他開罪仇士良。”柴上研嗔目叫道:“閹黨禍害社稷,忠貞之士誰不痛恨,柴上研偏偏要跟這閹黨鬥一鬥。”曲清泉使了個眼色,一名黑衣甲士走上前,摘下盧奇的頭盔,按下他的頭,揮刀剁下一顆頭顱來,


  血流滿地,眾人莫不心寒,曲清泉趁勢說道:“閹黨欲勾引沙陀人襲占河東,楊昊、劉沔兩位將軍出兵南下是為驅逐閹黨勢力,還一個山青水明的河東,諸位與楊劉二位將軍聯手,便是有功於社稷,若是執迷不悟,仍與閹黨勾搭不清,盧奇便是下場。”


  事已至此,諸將不得不俯首歸附,


  柴上研兵變的當日,於衝衝便派破虜營進占太原城南文水縣,派鋒矢營進抵太原西門外,距離留守府僅三裏之遙,


  程克領、曲清泉、熊林岱、李續舟代表楊昊、劉沔一方,與柴上研、穆良芳等河東將領談判劃分河東的勢力範圍:


  河東北部地區,朔州、雲州、蔚州等地劃歸劉沔勢力範圍,振武軍可在三州屯駐軍隊,但不得幹預地方民政,各州官吏亦由太原派駐,各州所得稅賦三成上繳太原,兩成留歸當地官府支配,其餘充做振武軍軍費,


  河東中部地區,忻州、嵐州、代州劃歸楊昊勢力範圍,西寧軍可在上述各州駐軍,各州所得稅賦三成上繳太原,兩成歸當地官府,其餘充做西寧軍駐軍軍費,此外,太原北麵的晉陽劃歸豐州駐軍,駐軍打河東後軍旗號,糧餉由豐州自行解決,


  有西寧軍、振武軍駐軍的州縣,河東軍駐軍人數不得多於上述兩軍,

  河東軍除前後左右中五軍外,其餘團練、民團、塞軍等地方民軍一律解散,柴上研、穆良芳等人不同意地方民軍解散,並要求楊昊、劉沔承諾,河東若是遭到周邊藩鎮,或神策軍攻擊,二人有出兵協助的義務,同時又要求西寧軍和振武軍駐屯河東軍的總人數不得超過兩萬,且需將駐軍的番號及主要將領名單通報給太原及當地官府,


  因嵐州戰事尚未結束,談判一時陷入僵局,


  ……


  嵐州城北十裏外有一座小村落,人口不足百戶,因為戰禍,當地人百姓已逃去一空,楊昊把中軍帳就紮在這裏,時間已經是二月初,北國紛飛的大雪終於停息,天氣放晴,但是曠野山崗上皚皚的白雪還沒有能全部融化,

  又有一名衛士死於饑寒,他是在夜裏值勤時凍死的,死後還保持著直立的姿勢,握槍的手因為僵硬而無法掰開,這已是楊昊親眼看到的第四個倒臥在雪地裏的士卒屍體了,當同伴們將他抬出去的一刹那,楊昊發現許多士卒的眼圈都紅了,

  西寧軍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隻能靠森嚴的軍紀維持著了,兩天前有兩名士卒餓的實在受不了,闖入一戶百姓家拿走了兩個冰冷的窩頭,百姓已經逃往,但兩個人還是被斬首示眾,頭顱掛在營門口一天一夜,以儆效尤,


  餘炎爐托著一個布包興衝衝走過來,“山後有家獵戶送來的十斤牛肉,價值不到一兩銀子,我給他一兩銀子,這不算是收受賄賂吧。”


  楊昊掂了掂那布包,苦笑道:“這個東西現在可不止一兩啦。”


  餘炎爐笑道:“那我回頭再送二兩銀子給他。”


  楊昊把包袱交給身邊的張朗:“送去給傷兵營,給大夥換換口。”


  餘炎爐愕然而驚,攔住張朗,勸道:“大人,您也是病號。”


  楊昊前兩天感染風寒,一直未好,夜裏常常咳嗽不止,楊昊揮手打發張朗快去,說道:“我這點小病算不了什麽,無非是咳嗽兩聲,傷兵營裏卻是有許多人等著它救命啊。”他出神地望著南方隱約可見的嵐州城,又看了眼身後的營地,將李衛叫到身邊:“請張先生來一趟。”


  中軍營的左側原是烈火營後勤隊的營地,現在已經辟為傷兵營,一百多頂帳篷內住滿了四百多名士卒,烈火營減員已達到三分之一,其中九成是凍傷的,圍城以來連續下了幾天幾夜的大雪,積雪達兩尺多深,道路斷絕,後方的糧食、衣物、柴草都運不上來,各營的士卒隻能忍饑挨凍,若非有鋼鐵般的意誌在苦撐,各營早已潰不成軍了,

  董八成在嵐州城裏有吃有喝,看到地上越來越厚的積雪,他心裏早樂開了花,他推斷不久之後西寧軍就會斷糧、斷草,楊昊支撐不了多久就會退兵,等到那時,自己尾隨而擊,不怕他不俯首稱臣,然而楊昊的舉動讓董八成摸不著頭腦,他不但沒有退,還發動了幾次小有威脅的攻城,若非董八成早有準備還遭了他的道兒,

  此外,明明看到長弓陣進入西寧軍的營地,卻遲遲沒有發動火攻,盡管董八成已經做了一定的預防措施,但他也明白,長弓陣的攻擊將會使半個嵐州城都被燒紅,自己到時候能不能守得住,實在無可預測,楊昊沒有急著動用長弓陣,說明他還有糧食,否則怎會如此沉得住氣,


  為了驗證自己的推斷,董八成借著風雪的掩護,幾次出城挑戰,他先敗給飛虎營一次,接著敗給威遠營兩次,最後和驍騎營打了個平手,折騰來折騰去,是一點便宜也沒占到,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次出戰,楊昊都是傾盡四營主力出戰,隻是打的旗號不同罷了,最後一仗,楊昊打的心疲力竭,差一點就全盤崩潰了,

  張伯中在傷兵營巡視了一圈,將管事的叫到一旁問道:“你有什麽需要盡管說,我會盡力幫助你解決。”管事長籲短歎道:“如今什麽都缺,醫生不夠,藥品不夠,糧食不夠,柴草不夠,護工也不夠,連帳篷也不夠……”


  張伯中擺擺手道:“好了,你不要說了,你把要的東西寫一份清單給我,我盡力幫你解決,你們傷兵營苦,前線各營更苦,要相互體諒,共克時艱,太原的柴上研已經在和我們談判,相信用不了多久,事情就會有大的轉折,再說,冰雪已開始融化,後方的給養馬上就能送上來。”


  張伯中看了眼外麵冰雪皚皚的曠野,覺得自己這話未免扯的太玄了一些,“除了給他們療身上的傷,也要幫助他們去去心病,心裏鼓足了勁,身體才能恢複的快嘛。”


  剛說到這張伯中看到張朗捧著一個布包走了過來,張伯中迎了上去,二人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張伯中舉著包裹對眾傷兵說道:“諸位兄弟,你們猜猜這是什麽東西,這是當地百姓奉獻給餘統軍的十斤牛肉幹,餘統軍一口沒舍得吃,全獻給了楊大人,楊大人也一口沒舍得吃,讓張護衛給各位兄弟送來改改口味。”


  眾傷兵聞言都靜下心來側耳傾聽,張伯中把包裹展示給眾人看過,將它交給夥夫,吩咐道:“熬成肉湯,分給大夥。”


  四下傳出了一陣陣啜泣聲,有人道:“楊將軍也有病,這肉該將軍吃。”眾人紛紛附議,張伯中感動莫名,登高說道:“吃糧當兵,能攤上這樣的將軍實乃天幸,做將軍的能有你們這樣忠勇的義士又何嚐不是他們的萬幸,你們看,河東的天已放晴,勝利最終是屬於我們的。”


  張朗振臂高呼:“豐州必勝,西寧軍必勝,“


  當口號響徹傷兵營上空的時候,李衛小跑過來,伏在張伯中耳邊小語兩聲,張伯中點頭,交代了管事幾句,便回中軍大帳,

  楊昊聽到了傷兵營的呼喊聲,心中一陣莫名的惆悵,張伯中大步走來,搶先說道:“營中糧草將近,再熬下去,連樹皮都沒得吃了,我看還是向柴上研讓一步,早日結束這場爭鬥吧,“


  張伯中猜到了楊昊找他來就是為了議論向柴上研讓步的事,當初是自己主張不向柴上研讓步,如今迫不得已需要讓步時,還是自己主動說出來比較好,楊昊恨恨地說道:“柴上研看似懦弱,其實奸猾的很,且讓他一步,等喘過這口氣再收拾他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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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2/22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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