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乾坤變
“欺人太甚!”朱七聞聽此言拔出腰刀護在曾重陽麵前。
“都別動!”欽差衛隊的士卒們大聲嚷叫著,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刷刷……”怛達人一個個陰著臉拔出了彎刀,做好了開戰的準備。雙方緊張地對峙著,形勢是一觸即發。
“都退下。”曾重陽沉聲喝道,見朱七沒有動,便陰沉著臉推了他一把。朱七比曾重陽矮了一個頭,身材瘦削。但此時站立在地,雙腿卻如鐵柱插在地中一般,不要說曾重陽一介文官沒什麽力氣,等閑三五個壯漢也未必能推的動他。
“你給我讓開!”曾重陽沒有推動朱七,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當著眾人的麵就咆哮起來。
朱七冷著臉盯著曾重陽,臉上的刀疤扭曲起來十分駭人,他沒有動,欽差衛隊的侍衛也一動不動。
“叫你的人退下。”曾重陽也意識到剛才的失態,於是深深地吸了口氣,平息了一下胸口翻騰的怒氣。
朱七讓步了,畢竟曾重陽是欽差大臣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個時候硬頂他傷的可是整個大唐的顏麵。其實不管是朱七還是曾重陽,內心裏從來沒把李少卿當成是大唐的臣工。
曾重陽沒有向“鐵麒麟”下跪,代之的是他向摩歇心的屍體鞠躬三次,他站的位置很有些講究,你可以說他這三個鞠躬是給向摩歇心的,也可以說是給“鐵麒麟”的。堂堂的大唐欽差向戰馬的屍體鞠躬,怛達人感覺到撈足了麵子。
此事不脛而走,迅速傳遍了整個奉安城,百姓聞之莫不搖頭歎息。曾重陽的外號也由“曾剃刀”變成了“曾鞠躬”。
林英被欽差衛隊押送到軍法司審判,此前曾重陽已經向莊雲清打過招呼,要其從重從嚴懲處,並將懲處的結果報知李少卿、李陽九定奪,換句話說,倘若審判的結果不能讓二人滿意,還可以再審。
一向被曾重陽認為可以拉攏依靠的莊雲清,此時卻突然狠狠地扇了曾重陽一記耳光:林英所為並無過錯,本人當堂釋放。不僅如此,遠在九娘關的鐵鐺營統軍校尉餘聯萬還下令彰表林英,這無疑又給了曾重陽一個耳光。
曾重陽隱隱地覺察到豐州的風向變了:“難道他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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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後的祥福寺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這天天剛麻麻亮,寺裏的小沙彌打著哈欠推開寺門,意外地發現寺門外肅立著三個身披黑鬥篷頭戴鬥笠的陌生人。
“請問施主有何貴幹?”從三人的氣質打扮來看,皆非常人,小沙彌說話的時候也盡量陪著小心。
“在下豐州防禦使楊昊,求見福源長老,煩請通稟。”
“既是楊施主就不用通稟了,長老吩咐過,本寺山門永遠為施主敞開。”聽了這話楊昊身後的兩個人都麵露驚訝之色。其中一人道:“不想大人與佛也有緣,福源長老可是豐州第一等的高僧,竟也對大人青眼相看。”
楊昊笑答道:“你們有所不知,我至今還欠著長老三萬兩白銀呢。這山門若是不對我開,我才要阿彌陀佛呢。”
祥福寺後山的一座清幽別院中,晴兒、小魚等人剛剛起床正在梳洗。忽然見楊昊從院門口閃了進來,晴兒起先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小魚和呂芮先一步跑出去,這才意識到來者確實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等到她在冬雨的攙扶下趕出去的時候,小魚和呂芮已經伏在楊昊懷裏哭成一團了。
楊昊笑著對二人說道:“你們平日對佛祖不敬,出口閉口總愛奚落他。佛祖卻廣大胸懷沒有責怪你們,如今他有恩於你們,今後可要好好地對待他老人家,再不可口出妄言啦。”二女忙認真地點了點頭。
楊昊見晴兒臉色蒼白,麵容憔悴,便放開小魚和呂芮大步走上前抓了了晴兒的手道:“這些日子真難為你了。”
晴兒道:“說來慚愧,我沒有替你照顧好她們,還差點見不到你了。”
楊昊緊緊地攥住她的手,晴兒的手又瘦又涼,楊昊道:“永豐的秦先生這次也到了豐安,回頭讓他好好瞧瞧你。”
永豐名醫秦思虎晴兒是認識的,此人世代行醫,在永豐名望很高,能請動他到豐安來,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晴兒心裏一陣感動,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楊昊掏出自己的手絹塞到晴兒手裏,晴兒見那手絹的邊角繡著個“芮”字,知道是呂芮送給楊昊的,便縮了手不肯接。
楊昊有些尷尬忙卷起衣袖來給晴兒擦了淚。晴兒暗暗地打落他的手,含羞地低下了頭,再抬起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笑意。她問楊昊:“這個時候你怎麽能回來?曾重陽和李少卿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楊昊笑道:“豐州是我的地盤,被他們弄的烏煙瘴氣,如今我正要找他們算賬呢。”小魚聽了這話喜道:“總算老天睜眼了!可是你的兵如今都聽曾重陽的了,連程克領這樣的人都靠不住,還有誰能靠得住呢?你拿什麽跟他們鬥呢?難道你還能撒豆成兵不成?”
楊昊笑罵道:“又胡說八道,我走了這些日子,別人都見憔悴,唯獨你精神獨好,這是什麽原因?”
呂芮打趣道:“你走了這些天,一到晚上院外就有人往院裏扔磚頭,大家都沒心思打麻將,因為她沒熬夜,所以精神就好啦。”楊昊擰了擰呂芮的鼻子,笑罵道:“夫君在外麵九死一生,你不知掛念,盡惦記著玩,我真是白疼了你。”
呂芮吐了吐舌頭,不服氣地說道:“誰說我不掛念你啦,你這一走我可是茶不思飯不想,連打麻將的心思都沒了,這還不算掛念你嗎?”
楊昊搖了搖頭,歎道:“我當初啊真是瞎了眼,怎麽娶了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人,非要等我死了才想起哭嗎?”
“呸呸呸,”晴兒忙打斷了楊昊的話,“什麽死啊死的,再不準說這話了。呂芮做的對,人平安回來就好,沒必要再在這哭哭啼啼了。你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吧,沒必要守著我們。”
楊昊拍了把晴兒,誇讚道:“知夫莫若妻。我真的還有事,你們在這再住上幾天,等城裏安定了,我自會派人接你們回去。”楊昊說完這話,便轉身要走,小魚和呂芮此時都不舍起來,紅著眼扯著楊昊的手臂不肯放。一直送到院門口,才依依不舍地鬆手放人。
“你等等。”楊昊剛走下院門前的石階,晴兒卻追了出來,“水清姑娘落到李少卿手裏,她對我們有恩,你無論如何要把她救回來。”
“我盡量想辦法吧。”
“不是盡量想辦法,是一定要把她救回來,她既是我們的恩人,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於情於理你都要把她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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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重陽萬萬沒有想到,最早起來反自己的竟是貌似忠厚的程克領。身為楊昊的親兵營統領,程克領原本是自己圈定的最主要對手之一。自己雖然手中有密旨,但要想在豐安拿住楊昊不管是力攻還是智取都必須先過程克領這一關。
曾重陽秘密到達豐安後找的第一個人就是程克領。程克領原是橫塞鎮的一名隊正,與韓遂共事多年,深得韓遂器重。年初楊昊驅逐孟嚐占據永豐,苦於手下無人,韓遂便將程克領留給了楊昊。楊昊對程克領極其信任,將自己的親兵營也交給了程克領。
按理說有這樣一層關係在,曾重陽想說動程克領反水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朱七就曾勸過曾重陽不要找程克領,他認為這樣做不僅於事無補,還很容易打草驚蛇,對秘密逮捕楊昊進京有害無益。但曾重陽不聽,他認為憑自己與韓遂的交情,是有機會策反程克領的。事實證明了曾重陽的判斷。
當曾重陽向程克領出示了文宗皇帝的密旨後,程克領立即表示願意服從曾重陽的調遣,並當場將豐州防禦使署的地圖和警衛圖交了出來。曾重陽將這份地圖和他從其他途徑得到情報一一對比,發現竟是分毫不差。
有了程克領的暗中幫助,秘密逮捕楊昊的行動才顯得異常順利。
可是現在程克領卻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黃昏時分,曾重陽得到密報,說城西的嘉城客棧突然來了數十名形跡可疑的外地人,住進客棧後便閉門不出,行跡十分可疑。朱七奉命前去調查,帶走了欽差衛隊一半士卒。朱七走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程克領突然帶人闖進曾重陽的書房,強行將其帶走。
曾重陽被蒙著眼帶到了一處營寨,讓他震驚的是朱七和自己從長安帶來的幾十名錦衣侍衛已先一步被帶到了這裏。朱七和大部分侍衛被收繳了兵器,但並沒有被捆綁。而黃滿等十幾名清肅運動中的積極分子卻被五花大綁地押在一旁。
曾重陽覺得黃滿的臉上有些怪異,想了半天才注意到他的胡子不見了,嘴唇、下巴上都光溜溜的,再看他旁邊好幾個人也都沒了胡子。曾重陽緊走幾步上前,扯起黃滿惡聲問道:“你是個太監?”黃滿冷麵不答。
曾重陽心裏忽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憋悶,他狠狠地推到黃滿,大叫道:“綁架欽差大臣,你們這是欺君罔上!”
曾重陽喊完這句話,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楊昊,確實是楊昊。
“是你。”曾重陽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大人我們又見麵了。”楊昊滿麵寒霜,他的身後跟著兩個人,曾重陽一直想抓卻沒抓到的關索和剛剛翻臉的程克領。
“這次和上次一樣,又是你輸了。”楊昊挪揄道,臉上立即又罩上一層寒霜。
“我是奉旨辦差,你敢殺我就是欺君,欺君是要滅你九族。”
“嗬嗬,”楊昊一聲冷笑。
“哈哈,”四下裏一片哄笑聲。
“曾大人,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殺你的。不光不殺你,還要為你向朝廷請功的。”楊昊這話讓曾重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開成元年十月,都水監少監曾重陽奉旨查辦豐州防禦使兼西寧軍統軍將軍楊昊結黨營私一案,經查所謂楊昊結黨營私純屬子虛烏有,楊昊是個忠臣也是個直臣,安邊靖民,做了不少好事。曾重陽正準備離開豐州時,恰巧怛達人李少卿突然犯邊,在豐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曾重陽督促楊昊和豐州軍民一體抗戰,擊走怛達人,並擒殺首鼠兩端的怛達首領李少卿。”
“你們要殺李少卿?”曾重陽驚問道,隨即嘿嘿冷笑起來,“李少卿擁兵四千,你們手裏有什麽,憑什麽擒殺他?”
“這個就不需要曾大人操心啦,”楊昊不客氣地回道,回頭吩咐書辦,“把你們草擬的奏章請曾大人過目,好好地跟曾大人學著點。”
曾重陽聞聽楊昊把自己與書辦相提並論,一時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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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給您拜個年!這三千六百字是淩晨兩點碼出來的,大過年的想必各位也沒心思細看。不要緊的,您先收起來,慢慢養著,年後再殺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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