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寧折不彎
衛妖精伸筷子,挑著小塊的雞胗、鴨腸,慢慢嚼著,小口抿白葡萄酒。
他這神態自若地渾身違和感,對照他臉整容的外國小哥,保證學不來。
倆人默不作聲地吃吃喝喝,一大包鹵菜很快少了一小半。蘭澤目標是填肚子,他是主力。
“對了,你這幾天不用看看家裏人嗎?”蘭澤停了筷子。“下午你也不在。”
“下午?你不覺得我這輩分尷尬嗎?”衛妖精抬頭看他,伸手撩了一下頭發。“衛漢應年紀當我爺爺都夠了。看著他,我沒勇氣喊哥。我媽和他熟,我又不熟。他兒子比我們都大。”
“那是我哥。三十七了……”蘭澤扶額。“為毛我覺得我們倆兄弟做不成了。”
“嘿嘿。”衛妖精幹笑。
這話題沒啥好說了。說多了,兄弟真做不成了。
“那你不用看看你的……小媳婦嗎?”
“看過了。”
“啊?”
“剛回來。”衛妖精站起身,戴上隔熱手套把烤箱打開,把蹄髈拉出來看了看,順便翻了個,又塞了回去。“我都哄好了。哭著和我保證,一定好好陪著我媽。”
“……你解決問題速度夠快的。”
“……為嘛覺得你在罵我?”
“有嗎?不是誇你嗎?”
“反正她的任務,伺候好我媽就行了。”
“你不覺得,莊嚴宣誓,都得站好嗎?躺著保證的,能信?”
“靠!”衛妖精又撩了一下頭發。他扔下手套,重新拿起筷子。
“你完全可以對人家好點。畢竟結婚了。”蘭澤說起來隻是嘴快。這是衛妖精的私人問題,他根本沒資格幹涉。“抱歉,你當我聞酒味聞醉了,胡說八道。”
“老子犧牲色相已經很辛苦了。如果不是為了我媽……”衛妖精舉起酒杯,在鼻子跟前晃一晃,又放下了。
“我真的很辛苦了。”這一瞬間,衛妖精臉上的皺紋仿佛一下子浮現了出來。
“你活得太用力了。”蘭澤點點頭。
“我跟你說,”衛妖精臉上立刻堆上笑容,皺紋就像幻影全不見了,“今天剛到的拉斯威嘎斯正宗揚基舞女,一會去看看?”
“有什麽不一樣嗎?”
他這島上,三俗項目的區塊和高雅項目的區塊,都各有歌舞的存在。舞女嘛,跳舞的專業人員,想必舞得很好看。
“成人節目。”
“我靠!”蘭澤激動了。
“這是公海。”
“你膽子真大。”
“我得掙錢嘛!”衛妖精理直氣壯地說,“想不想去?”
“那不廢話嘛!”蘭澤吃東西都不由得加快了幾分。“話說回來,你從哪弄過來的?”
“親戚的渠道,董事會的決定。我隻是執行人而已。”衛瀚揚重新端起了酒杯。“這也是為什麽我想把股份轉手。我不看好這幫人。基礎設施造得很好很完備了,產業框架我也搭起來了。但是,這幫人太特麽短視了。”
“如果不是我壓著的話,”他歎了口氣,“這幫人還想搞毒品交易市場。公海嘛,法外之地。”
“島上現在也有少量毒品……”蘭澤印象中有這回事。
“嗯,軟性的。我妥協了。董事會一半是北美的,尊重人家生活習慣嘛。”
“那照這樣的話,還真是沒法看好。”蘭澤覺得心情沉重起來。“你的心血這就樣被別人搞壞了,肯定不好受吧?”
“我隻要能掙錢就行。”衛瀚揚沒喝幾口酒,看上去卻有了幾分醉意。“難道還想千秋萬代不成?”
這態度貌似不太負責任。但一整座城市這麽大的責任,一般人還真負擔不了。衛瀚揚如果勉強硬剛下去,恐怕也有同歸於盡的風險。
“你媽……”蘭澤欲言又止。
“想說啥?”
“其實沒必要事事聽她安排。不是一代人,對生活的想法不同這很正常。”
衛妖精掙錢的目標是資產超過他媽。雖然不知道她媽有多少錢,但為了這個拚命,不值得。
“我……”衛瀚揚搖搖頭,苦笑道,“是我媽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當然啦。衛漢應回來之後,我也不算唯一了。他和我媽的關係和親兄妹差不多。當年就是因為衛漢應離開地球,而且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才有了我。”
“我大姨你聽說過沒有?”衛瀚揚扔出了一個問題。
他家私事,蘭澤怎麽可能知道。
蘭澤搖搖頭。
“一百年前的風雲人物。衛書義。”衛瀚揚用手指在空氣畫字,“我媽叫衛書韻,氣魄就小了很多。圖書翰墨,我們家每一輩的名字都起好一半了。白權明如果姓衛,嘿嘿……”
蘭澤一想到白權明改叫衛墨明,就覺得這名字,墨明奇妙地黑白顛倒了。
就算叫白墨明,有黑有白的,配色也有點奇怪。熊貓啊?
“當年我大姨和外國人結婚,那一家姓斯瓦次斯太因,日耳曼人後裔,黑石家。家裏後來逼著她改夫姓。她說了一句話:婚姻是結兩姓之好,所以沒有一方改姓的道理。然後她就果斷離婚了。留下一大幫孩子。有孩子嘛,黑石家逼迫改姓的時候,肯定以為吃定她了。”
“後來她獨自打拚了一些年頭。我大姨做生意很厲害的。黑石家的家業,倒有一多半是她在的時候攢下來的。自己單幹當然也差不了。她有時候也難免回去看兩眼孩子。後來……”衛瀚揚歎了氣,喝了一大口酒,“黑石家反悔了。有一次大姨被他們家的人帶回去之後,他們複婚了。我大姨被軟禁起來。我也不知道是先軟禁的,還是先複婚的。反正,她……自殺了。”
“我媽說起來,都是說:神州兒女,寧折不彎。”
蘭澤咽了下口水。話題太沉重了。
衛瀚揚站起身,把烤好的整隻蹄髈掏了出來,取刀切肉。
“這個香。”衛瀚揚往碟子裝了幾片有肥有瘦的肉,放到自己麵前。然後把整個蹄髈端上桌,給了蘭澤空碟子。“你自己切。”
“聽我媽說,我大姨死的時候也就四十多歲。衛漢應是小兒子。他都沒怎麽和我大姨相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