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儀式時不在場
絕大多數有性生殖的物種,雄性都陷入了競爭交配權的慘烈戰爭。
各個物種的雄性,留下子孫後代的是少數,斷子絕孫的才是大多數。
獅群裏的小獅子,隻能是獅王的種,不然就被殺掉。猴群的猴王,也壟斷一切母猴。
植物的花粉,絕大部分都被昆蟲吃掉了。蜜蜂這整個物種,甚至以植物的雄性生殖細胞為糧。柳絮漫天飛舞,最終也絕大多數碾落成泥。
人類有了文明,製定了一夫一妻製的婚姻規則。表麵上看來,已經超脫了自然界的交配競爭。實際上呢?不說個人明裏暗裏對於社會規則的各種違犯,隻看細胞層麵:雌性每次隻排放一個生殖細胞,雄性每次排放生殖細胞的數量和大型國家的人口規模差不多。在人類社會行為的影響下,這些細胞大軍摩肩接踵、前赴後繼,而後全軍覆沒、死無全屍。大頭蝌蚪有生之年碰見卵子的難度,比買彩票中頭獎困難多了。
如果一個人就算死了,還照樣留下子孫後代——雖然他個人的人生毫無意義,但是從基因傳承的意義上,從生存競爭的意義上,這也算是一種成功了。
蘭澤計劃好了死法,安排好了人生使命。
他坐在餐館裏,麵對著大玻璃門。麵前大碗裏的豆腐腦特別美味,所以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活著的每一秒,都很珍貴。豆腐腦的每一口,也都很好吃。
正因為有了死亡,生命才顯得特別可貴。不是嘛?
他喝完了豆腐腦,身上暖暖的。
於是又回到大街上去。繼續走走看看。
看人世間的嬉笑歡愉,和壯麗繁華。
人固有一死。縱然是輕如鴻毛之軀,在最終時刻到來之前,也該欣喜愉悅,享受生命。
換句話說,該吃吃,該玩玩。
逛了一會兒,他找了個僻靜沒風的地方,打算用手環寫日記。
進山之前,他需要把手環扔掉,免得屍體太容易被找到。所以,這有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使用手環了。
手環裏麵有他的身份認證。有他的日記。有他收藏的音樂。有他的聯係人。有他的錢。
生不帶來的東西,死也帶不走。
蘭澤肆無忌憚地用手環外放了投影,然後看著推送的新聞嘿嘿傻樂。國際國內的新聞,在浮光掠影地瀏覽之下,感覺很——壯觀。人類世界的複雜與宏大,都在各地發生的大小事件中具體體現了出來。有聯合體和政府級商業聯合體之間的大訂單,也有小兩口吵架燒房子,有旅行中和大部隊失散的童校小孩,也有全球飛行競賽優勝者銳氣衝天。
蘭澤所屬大學城的校內新聞緊挨著國際國內熱門新聞的區塊,頭條
是校內授學位的典禮,正在進行直播。
這項典禮雖然在時間上全校統一,實際上各個學院各搞一套。校內頭條的大標題,是各學院畫麵的輪播。下麵一橫排小傳送門,通到各學院現場。
每年各學院授學位,都在冬季,在本學期所有考試結束之後,停課季正式開始之前。
各學院的新生入學都在秋季,畢業生正式離校是在夏天,但因為最後半年是工作實習的專用時間,在冬季授各種學位,就順利成章了。
拿到學士學位之後的本科生,立刻可以申請研究生。如果一切順利,春季就是研究生的入學季。就算有些波折,剩下的小半年也足夠他們輾轉騰挪,找到合適的專業、合適的實驗室,和情投意合的導師。
蘭澤打開了生命科學學院的儀式現場。
現場正有學生在台上表演節目,歡笑聲傳出來很熱鬧。
一個節目結束之後,十來個學生和學院的幾位正副院長分別從兩側上台,歡樂地開始授學位。這些學生蘭澤都不認識,是某個專業的學士。看樣子,輪到博士生上台還早得很。
蘭澤順手又打開了理學院的儀式直播。
理學院的主持人是田副院長客串的。他正在鼓勵獲得學位的笨學生們,一句句地說感言。田頭兒插科打諢,出口成章,就和說相聲似的。現場氣氛比生院還熱烈。蘭澤從來不知道道貌岸然的田大人還有這一麵。挺可愛的。
他把兩個學院的直播投影拉成並排。
生院授學位的領導和學生已經退場。學生開始表演下一個節目,台上燈光暗下來,幾個女生邊唱邊跳地出現了。腿長腰細顏值高,十分悅目。
生院的模式是在學生表演節目的間隙裏,一撥撥的學生按照專業分批上台接受學位。博士生排在後麵,待遇比較高,都是一個個來的。
理學院的模式,類似於曆史回顧和功勳展覽一樣,對每一組本科生和每一個研究生的求學曆程依次詳細介紹,然後隆重授學位。完全是靠著田院長的口才把播放的各種片段穿插起來。
蘭澤還在學校裏的時候,從來不看這類新聞直播。也不愛去活動現場。
那時候他多忙呐。
這會兒,兩個學院的直播,在他麵前並列投影。
他一會看生院的學生節目,一會看理學院田院長抖機靈。如果哪邊現場突然出現同學哄堂大笑的場麵,他又沒看到是怎麽回事,就趕緊回放。
對於突變攜帶者來說,學校是個相對友好的地方。尤其,是吃飯和住宿都不要錢。
但是,人,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學校裏吧。
廣闊的天空他去不了,人生被有關部門強製排除了飛翔的選項。廣闊的大地,他也需要走一走;廣闊的海洋,他也想去遊一遊。
蘭澤打開生院辦公室的公開討論組。
他已經攢了一堆行政通知沒看,這會也不打算看。
隻見生院這邊的討論組裏,剛剛有老師找蘭澤:“蘭澤沒來嗎?馬上該上台了。”
馬上就有老師替蘭澤回答了:“大概在理學院那邊吧。”
“哦,也對。”
理學院這邊討論組的情況差不多。老師們認為,蘭澤十有八九在生院的現場玩呢。
不過理學院的理性更充分更嚴密一點。有老師提出:“說不定他正在路上跑呢。”
看到這句,蘭澤會心一笑。
這位老師說得準。不過他跑的路有點遠。
而且,也不可能回去參加典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