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這是命運
張荷抬頭看看天,又問他:“小弟弟,你在哪所學校?”
學校,默認是指未成年人的學校。
“姐……我大學都畢業過了。”
未成年人上大學的少,但不是沒有。所以蘭澤接著又強調:
“我成年人了。”
“真的?”張荷斜眼上下瞄他。
得承認,她的懷疑不是沒道理的。
蘭澤長得就不像成年人。
人的發育速度各不相同。有些男孩子十二三歲,就長能到成年人的身高,依舊頂著一張孩子的臉。還有些男孩子,一進入青春期,就立刻變得老氣橫秋的,實際上年齡卻不大。
熱心的張荷大姐姐,認定了蘭澤就是小孩。
“我承認博士還沒畢業,但是……”
別人該讀大二的年紀,他正在讀研究生。雖說稍微年輕了一點,但也絕對不是小孩子了。
在這種語言蒼白無力的場合,沒有比互刷手環更有效的了。
蘭澤主動伸手,張荷抬手和他碰了一下。蘭澤手環響起的是默認的“叮鈴”一響。張荷手環的提示音就比較惡趣味了。電子合成音:“汪嗚?”
之後兩人手環各自閃動彩色亮光。
張荷盯著蘭澤的手腕。“真不是粉紅色嘛。”
粉紅光是15歲以下的小孩子。成年公民有義務無條件提供照料。如果沒有及時提供適當照料,導致意外發生的話,成年人要付法律責任的。小孩子溜到成年人世界的情況不多,他們戴的手環一般是臨時性質的。
“看好了,也不是橙黃。”蘭澤把手舉著。
橙黃是15歲以上20歲以下的未成年人。這是僅次於紅色的警戒色。
紅色不光是警戒色,也表示三代以內血親。血脈嘛,血的顏色是紅的。
正常情況下,成年人互刷手環,應該是都發綠光的。
互刷手環,伴隨彩光,有時也有語音提示。大部分情況下,隻要雙方沒有視力障礙或者色盲的話,係統會自動關閉提示語音。於是命運的邂逅通常會沉默地發生。對應綠光的提示語音,聽著還不算討厭。“幸會!”其他的提示語音,“親戚!”“未成年人!”“小朋友!”就比較煩人了。
但是,“我沒看差吧?再刷一下?”
張荷老實不客氣地再伸了一次手。
“叮鈴!”
“汪嗚~”
多管閑事的某國民政係統,無時不刻不在催婚催育。
張荷和蘭澤倆人的手環,都在幽幽綻放著藍光。
夜店外麵的街頭,光線不算明亮,但絕不可能連閃光的顏色都令人看不清楚。張荷再刷一次純屬手賤。
“看來係統認為我倆是天生一對兒,哈哈~”張荷笑著狂妄斷言。
手環的基本功能是身份識別。
定位、通訊、個人賬戶乃至於新聞、娛樂、資料查詢、線上辦公,全都是基於身份識別之上的附加功能。
身份識別的基本功能,也能被民政部玩出花來:未婚未育的成年人,係統認為你適合對方,興高采烈地把你推薦給對方,就讓你的手環幽幽泛藍光,看著很夢幻。
如果配套的語音提示這時候響起的話,就大煞風景了——幽幽一聲喟歎:“這一定是命運~”。簡直幻滅。
某國的魔幻政府,真是管仲的後人——管得寬啊。
蘭澤忍不住吐槽,“我從二十歲開始,差不多刷哪個女的都放藍光。”刷同性當然直冒綠光了。
張荷的手環也在發藍光。這種情況蘭澤倒不常遇見。
所謂的係統推薦,他懷疑也和年齡有關係;二十剛出頭的女孩子,蘭澤沒見過幾個手環冒藍光的。同齡的男生,他沒了解過。他自己嘛,身為“重大有價值突變”的攜帶者,係統當然要急著推銷了。
“喂,小夥子。開放你的信息給我看看。”
倆人蹲路邊上,互通姓名和基本信息——用盯著自己手環投影的方式。
“姐你這啥部門,顯示HTXXX……?”
張荷的信息裏,本該顯示證件號碼的位置,HT大寫字母後麵就是一連串的X。
“聯合體嘛,沒聽過?”
光靠刷張荷腕上的手環,HT聯合體的隱藏信息是堅決不會顯示出來的。必須刷聯合體係統發放的狗牌,才能看到張荷的內部證件號等一係列信息。
張荷飛快地掃了一眼麵前的投影。
所以,“我們倆這算是校友嗎?你畢業於哪個學院?”張荷問。
倆人同一所大學。區別是,蘭澤還在上學,張荷四年前正式進入HT聯合體,就離開大學了。
“理學院。”
“巧了。我也是理學院的。我當年是在應用數學。”
“……你們那時候訓導是鯰魚老師?”小朋友蘭澤問。
“是啊。你知道他?”
“我也應數啊。他也管過我本科。”某訓導真是一言難盡、罄竹難書。那就盡在不言中好了。
“哈哈。我到大三,才發現自己不適合數學,想轉工學院,他一直壓著不放,到離校都沒轉成。”
“我本科也沒轉成,讀研轉到生命學院了。”
說起應用數學這個大專業,剛進大學那陣子,蘭澤為了找到適合自己的專業方向,學完了數學係開的所有專業課,啃完了數學的所有分支,之後又爬論文追前沿,折騰了好一陣子。最後得出的完美結論是:自己壓根不適合搞數學。
不是考不過,績點低之類的常見問題;也並不是毫無熱情與興趣。
而是缺乏創造力。
——他倒是挺擅長運用的;但是針對問題創造新的方法,以及對數學這種形而上學完美世界的欣賞,他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數學應用和應用數學是兩碼事,如果隻能做到“數學應用”的話,那還是趁早幹別的去吧。
數學就好比一把利刃。應用數學專業,就相當於刀具設計製造——或者說是打鐵的;純數學專業,相當於煉鋼的;而他想做、能做、擅長做的,是拿刀廝殺。這樣一來,還留在應數就沒意思了。
路邊不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當時好像是冬天。街麵上有玻璃頂。但是夜深之後,陰風陣陣,寒意從通往戶外的通道口往裏湧。
學弟蘭澤對溫度不大敏感,學姐張荷抱著胳膊打了兩個寒戰。於是他們迅速轉移到了室內。
張荷沒打算回夜店,蘭澤的地鐵也還早。張荷在附近的快捷酒店長租了客房,他們就到酒店房間裏,繼續探討人生。
探討人生的結果是:半夜趕地鐵什麽的那麽辛苦,當然不去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