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雪足生花
褪下鞋襪的腳血肉模糊,模糊到很難看出這是受了什麽樣的傷,新血淌過泛黑的裂口,紅黑交織在一起像是腐爛的草莓醬。腳背皮開肉綻,隱隱露出白骨,令人觸目驚心。
“這是……?”
“毒。”薛雉平淡的答到:“他們怕我逃跑。”
雲妙也不問誰怕她逃跑,薛雉要是想告訴自己那她自然會說。
“二狗,能幫忙遞壺水過來嗎?”要先將血漬洗去,才能更好的觀察傷口。
見薛雉褪去了鞋襪,李長圭倒是不好意思過來了,所以讓鹿與眠將水遞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啊,你的腳好嚇人啊。你之前怎麽沒說受傷了,我都沒有買藥。”鹿與眠走過來,驚聲叫到,這一聲倒是驚動了其他人。
不過那三個姑娘也隻是偏頭看了看,然後又自顧自的吃起來。
“沒什麽,她隻是劃傷了腳罷了。我買了幾套衣服,你帶她們去那邊試試吧。”雲妙對鹿與眠說到。
姑娘們換衣服,李長圭自然是出去了。
鹿與眠帶著那三個姑娘歡歡喜喜的在一旁試衣裳,從她們見到新衣服時臉上欣喜若狂的表情就能看出,那三個姑娘應該都是附近村裏的,行為舉止間都略顯淳樸。
哪怕是在晴空大陸,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普遍存在的,她們的家裏應該還有兄弟,一般來說隻有在過年時才會有一身新衣裳。而且雲妙挑的也都是算好的,所以她們自然歡喜。
與那邊的歡喜比起來,薛雉這邊可就清冷極了。雲妙輕輕的為她將血漬洗拭幹淨,薛雉身上有一股桀驁不馴的傲氣,這讓雲妙對她很有好感。
薛雉目不轉睛的看著為自己清洗傷口的雲妙,眼神晦暗不明。
花了近一刻鍾的時間,血漬才被清理幹淨。
雲妙現在才能仔細觀察她的傷口,平常的傷口都是從外及裏的,但是薛雉腳上的傷卻像是從內往外開始腐爛的。
這種毒並不常見,雲妙將自己在四神鏈裏看過的書都回想了一遍,忽然腦中閃過一種毒,似乎和薛雉如今的症狀很像。
“這毒像是……雪足生花。”雲妙喃喃道。四神鏈裏的蕭索聽到她這句話,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你見過?”薛雉波瀾不驚的臉上總算多了些別的表情,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雲妙。眼前這姑娘看著比自己還小一兩歲的模樣,她怎麽會知道雪足生花呢?
“我在一本書上見過,書上記載說這毒在兩千多年前突然出現在東川部洲,不知道是由什麽人研製的。”雲妙的神色有些複雜,說到:“雪足生花是慢性毒藥,雖然藥效緩慢但是偶爾用一次是不會有損身體的。
根據你的傷勢來看,毒已經從內到外蔓延發作了,能達到這種程度必定是日日將雙腳浸泡在雪足生花兌成的水中。究竟是多狠毒的人才會用這種方法折磨你……”
雪足生花這種毒其實不難理解,它就像華夏的毒,若是你日日用它,短時間內是不會致命的。但是一旦有哪天突然停止攝入它,你的雙腳就會從內到外開始慢慢腐爛,心神癡躁,神思倦怠。
十多天後毒性爬出皮肉,你的腳就會緩緩皸裂,裂出一朵花的樣子,讓你痛癢難耐,身心俱亡,將你折磨玩弄致死,連靜靜的等待死亡都做不到。
用毒之人,可謂心思狠辣,令人發指。
“這有什麽。”薛雉淡淡的說到:“就算死在這毒上,也好過死在他們的手上。你也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知道自己活不過明天了。”
雲妙沒接她的話,隻說了一句:“在這兒等我。”
薛雉看到她和李長圭鹿與眠兩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匆匆離開了山洞。
薛雉自嘲的笑了笑,她在奢望什麽?
……
夜幕降臨時,雲妙才風塵仆仆的回到山洞。
雲妙突然很慶幸自己有一個蕭索這樣嚴厲的教官,往日被魔鬼式訓練的哀怨也全都煙消雲散了。蕭索說的對,隻有自己變強了,才有資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好比現在,她想救薛雉。
“為何要救她?”在她東奔西走為薛雉抓藥時,蕭索忽然問到。他並不幹涉雲妙想做什麽,因為很多時候做一件事並不需要一大篇的理由,他隻是很好奇這丫頭為什麽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上心。
“我也不知道,就想救她。”雲妙笑了笑,沒頭沒腦的回答到。“可能是因為我覺得她的名字很好聽。”
薛雉靜靜地看著雲妙忙前忙後的將一些藥熬煮上,又將一些藥磨成粉。
她的腳痛得已經麻木了,但是她的心還沒有麻木。
她薛雉被關了十二年,這十二年裏生不如死,如今終於可以死了,卻沒想到遇到了她。
她目光誠切像是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她還費心為自己尋取解藥,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也不全是寒冰。
好不容易從地獄爬了出來,難道就是為了將生命結束嗎?薛雉啊薛雉,那些惡鬼真的吞噬了你的骨頭嗎?
“很疼嗎?”雲妙磨好了藥,一回頭卻看到薛雉緊鎖著眉,眼中晦暗不明。
“無關痛癢。”薛雉看著雲妙說到:“你為什麽幫我?”
“因為心情好。”雲妙衝她挑眉一笑。
卻不想這一舉動,讓薛雉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看了雲妙許久,聲音顫抖著喚到:“潯……潯兒?”
雲妙方才說的話,分明就是潯兒以前也愛說的。記憶深處的潯兒,對自己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因為心情好”。
還有雲妙挑眉一笑的模樣,神態像極了潯兒,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呢?
不,她不是潯兒。潯兒的左眼角下有顆淚痣,而且雲妙的模樣與潯兒完全不同。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潯兒還在不在這個世上。
“嗯?”雲妙一頭霧水,“潯兒是誰?”
“沒什麽,你方才說那句話的模樣很像一個故人,方才出神了。”薛雉緩緩說到。
就算她不是潯兒,今日的恩情,她薛雉也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