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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殺必死

  周六傍晚,夕陽如紅,天空中晚霞流火。


  狄波町的街區,一棟掛有“白川”門牌的兩層建築門口,晴香拎著大包小包站在奶奶身邊,兩眼發黑地看向小樓的門口。


  門口台階上,穿著整齊的砂羽默然靜立,幽邃的眼睛斜下俯視,左右站著更加身高馬大的白川先生和夫人,仿佛站著哼哈二將。


  “歡迎光臨。”砂羽躬身致禮,抬起的視線卻隻鎖定在晴香身上,上揚的嘴角掛出了淡淡的微笑,那模樣就好像在說:

  “你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晴香:“……”


  “一路辛苦了,快進屋來坐吧。”白川夫婦熱情地迎上來接過祖孫倆的行李。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奶奶客氣地說。


  “哪兒的話。”白川夫人說,“能夠請到月瀧神社的神主和巫女大人,是我們的榮幸才對。房間已經給你們收拾好了,這就帶你們上去——砂羽,你還愣著幹嘛,怎麽不帶同學進屋?”


  聽到了母親的吩咐,砂羽微微側身,衝晴香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晴香瞪著她,然而砂羽的視線全無所動,反而疑惑地回望了過來。


  “裝,接著裝!”


  晴香在心裏重重地“哼”了一聲,踩著蹬蹬蹬地巨大腳步就進了屋子,那倔強的背影就好像在說:


  “我是不會將靈魂也出賣給你們的!”


  “這孩子——真是抱歉,晴香太不懂禮貌了,都怪我缺乏管教。”


  “哪兒的話,晴香醬真的非常可愛呢。”


  “您太見外了。”


  “晴香醬是我們家砂羽的好朋友,來我們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樣,會隨便一點也很正常。”


  ……


  後頭傳來奶奶和白川夫婦的客套寒暄,晴香決定無視。


  這些都是表象!


  這個家裏步步殺機,必須時刻警惕!


  ※※※


  晚餐是在一樓的客廳進行的,不得不說白川夫人廚藝了得,幾樣普實的小菜色香味俱全,既沒有刻意的鋪張浪費,也沒有奢華的令人咋舌,反而把桌麵的氛圍點綴得非常溫馨。


  這其中隻有晴香一個人食不知味。


  從進入白川家的那一刻起,她的精神就繃得緊緊的,兩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飯桌上縈繞著賓主盡歡的和諧,隻有晴香如臨大敵。


  “這是鴻門宴!”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必須小心!”


  “可不能就這麽上當了啊,我!”


  她邊想邊吃,於是嚼東西的時候咯咯作響,好像跟食物有仇。


  終於!


  白川夫人撤下餐具,接著端出了……


  “來,嚐嚐看吧。”她把杯子放在每個人麵前,“這是我們家砂羽親手釀的清酒喔~”


  晴香全身一震!

  清酒!


  還是砂羽親手釀的!

  來了!


  終於來了!


  “我不能喝酒的。”晴香連忙起身客套,“我還是高中生。”


  “不要緊的喲。雖然這是酒,但其實沒有多少酒精的。”白川夫人眯著燦爛的笑容,眼睛彎成月牙狀。


  奸笑!


  晴香在心裏給她貼了個標簽。


  “真的不行。”她堅持道,“這是校規,而且法律規定未成年人不得飲酒。”


  她的話音才落,奶奶的聲音就從旁邊紮了過來:


  “晴香不是已經18歲了嗎?”


  “……”


  “……”


  “……我真的是您親孫女麽?”晴香很想這麽問,好歹忍住了。


  “不行了啦。”她隻好說,“因為待會還有學習上的問題要請教砂羽,如果喝酒的話就沒辦法專心學習了啊!”


  “晴香不是已經保送了麽?”


  一直悶聲不響的砂羽終於開口了。


  形同朝晴香精準地開了一槍。


  血花四濺。


  “雖然保送了,但是該學的還是要學啊,要不然到了大學跟不上進度怎麽辦?”晴香說的頭頭是道。


  心裏卻在咬牙切齒。


  砂羽這家夥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我是,絕對不會屈服的!”她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誓言。


  “這樣啊~既然待會要開學習會,那的確是不方便。”白川夫人露出然的表情,終於撤下了酒杯。


  這句話晴香聽到了,她如釋重負,但要命的是夫人的下一句話她也聽到了:

  “學習會的話,待會你們就去天台開吧。”


  “天台?!”


  ※※※


  天台。


  夜空中繁星璀璨,乳白色的銀河橫貫中天,瀉向東南大地。


  “看,流星!”


  砂羽抬起手指,一顆美麗的流星劃破長空。


  晴香整個人都不好了。


  其實她哪有什麽問題請教?剛剛信口胡謅了幾個,砂羽解釋了什麽她一個字沒聽見,心思完全被“天台”這兩個字占據了。


  明明過去的學習會都是在客廳裏舉行,為什麽今晚要放到天台?


  雖然白川先生解釋了要在客廳請奶奶做法事為家人祈福,但是……


  要不要這麽巧?

  然後還有這顆流星!


  晴香如臨滅頂之災,心想最擔心的一幕終於發生了。


  果然!


  天台的門被拉開,白川夫人笑吟吟地端來了餐盤。


  純銀蓋碗閃閃發亮,銀盤中是考究的壽司,旁邊還有一壺咖啡。


  “我送點宵夜上來,”她笑得臉上都要開花了,“因為晴香醬不能喝酒,不過咖啡沒關係,正好可以提神。”


  晴香騰地一下跳了起來!

  “不不不,這不行!絕對不行!”


  “誒?”


  “因為,因為……那個……”


  “晴香醬?”


  眼看著就要陷入無可挽回的絕境,關鍵時刻晴香集中生智:

  “這個……因為……對了!您看咖啡有可卡因,喝了對身體可不好呢,我們都要好好注意才行。”


  “噢~是這樣啊……”


  “是的啊,這一點阿姨您也要注意。”


  “……那好吧。”


  白川夫人沒再多堅持,端了餐盤又撤下去了。


  ※※※


  深夜。


  房間的浴室。


  銀色的蓮蓬噴頭把水珠灑在少女潔白如玉的胴體上,妙曼的曲線在蒸騰的水霧裏若隱若現。


  晴香全身沐浴在熱水中,舒暢的熱度在體內流竄,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一絲一毫都不想動彈了。


  真的是……太累人了。


  一整個晚上,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拚命地繃緊了神經,跟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較量。


  真的是……太辛苦了。


  現在終於到了睡覺的時間,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


  然而想到這還隻是第一晚,以後每天都要和這對城府深沉的母女鬥智鬥勇,晴香就感覺自己前途茫茫。


  不過一直煩惱那些也不是辦法,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就是了。


  “也不知道神社裝修的怎麽樣了……”


  “真想趕緊回家。”


  “還有3天,就是學院祭了呢。”


  “能火嗎?”


  “不過,暫時也隻能等待了~”


  帶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晴香深深吸了口氣,關掉了蓮蓬頭,把毛巾在身上裹好,正打算將手伸向浴室門把的瞬間……


  好比自動門的感應裝置起了作用,那扇門無聲無息地自己開了。


  “你也在啊?正好,一起洗。”


  同樣全身隻裹著浴巾的砂羽很隨便地說著隨便的話,接著走進浴室。


  然後把門關上。


  晴香瞬間石化。


  雖然頂著美少女的身體,可她的靈魂終究是個男人,所以平時從不跟人共浴——那會令她總有一種自己是變態色魔的感覺。


  所以晴香絕不泡溫泉,也絕不去公共浴室,上完體育課,即便流再多的汗,她也堅持回家洗澡。


  可是現在……


  這什麽情況?自己是怎麽掉進這種莫名其妙的場景中的?

  “砂,砂,砂,砂羽!”


  “幹嘛了啦。”


  “你,你,你……”


  “我房間的熱水器壞了啊,所以借你的用一下。”砂羽很隨便地說著貌似平常的話,一邊往浴缸裏放水。


  很自然地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後很自然地拿掉身上的浴巾,最後超自然地麵朝晴香坐進浴缸。


  大大方方。


  毫不設防。


  還要閉上眼睛發出舒服愜意地“哈~”聲。


  石化中的雕像,開始撲籟籟往下掉灰。


  砂羽身材健美,小麥色的肌膚,質感勻稱的肌肉一點兒也不誇張,反而組合出充滿青春活力的曲線,精致的五官襯著波波頭,可以在一瞬間讓任何男性血脈噴張。


  “你還愣著幹嘛?”砂羽睜開一隻眼睛看晴香,“過來一起泡吧。”


  晴香連忙轉身:


  “我,我……我不習慣。”


  背後傳來“嘩”地水聲,然後有如春山般妙曼的曲線又繞到了晴香麵前:

  “你臉紅什麽?”


  晴香無語了,自己明明都已經回避了,這家夥還能不能有一點身為女生的覺悟!


  雖然這種話由自己來說也滿奇怪的。


  “我沒臉紅。這裏……太熱了。”


  “真是的,大家都是女生,事到如今你害羞個什麽勁兒呢~?”


  “……”


  “過來,幫我搓背。”砂羽拍了拍她。


  “還要搓背?!”


  晴香覺得腦海深處有個巨大的聲音喊得她頭昏腦脹。


  “不止給看還給摸麽?賣肉也要有個限度啊,你不如幹脆告訴我‘請對我做非常厲害的事情’……”


  自己雖然是巫女,但不是汙女啊!


  咦?

  等等!


  晴香突然清醒了。


  房間的熱水器壞了,樓下不是有公用的?剛剛白川先生在帶她們參觀住宅的時候曾經介紹過的。


  明白了。


  全明白了!


  原來換這一招是嗎?

  現在開始釋放露出誘惑的大招了嗎?

  “快點啦,待會我也幫你搓,這樣扯平了吧?”砂羽說。


  “不不不,我已經洗好了……我先出去了!”


  晴香趕緊逃離了案發現場。


  砂羽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


  她倒沒想到什麽誘不誘惑的問題,隻是晴香的反應,讓她感覺自己和她有了距離,不再像以前那麽要好了。


  “以為這樣我就認輸了嗎?”砂羽在心裏偷偷咬牙。


  “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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