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棄棋
葉世非駕駛跑車飛速開往葉氏集團總部,剛到了半路便接到了Ada的電話。
“喂,話。”
“剛得到的消息,邢宸不但暴露了身份,而且已經被警方控製了。”Ada的聲音冷幽幽地從電話另一端刺進他的耳蝸中,化作一根針,直刺中他心底。
“你什麽?”葉世非感到眼前陷入昏暗,前方的路都模糊不清了。
“邢宸被抓了,他企圖去葉晉禮辦公室的電腦中盜取商業機密文件,被警察逮了個正著。據我所知是葉晉禮一早布下的局,邢宸這次做事實在太愚蠢太不心,才會自投羅網。”
葉世非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根根繃出,關節發白。他感到渾身的每一根神經都木了,整個人化作了一座冰雕般失去了對外界的全部感知。
見他不言語,Ada便繼續自顧自地道:“Fred先生讓我轉告你,在邢宸被關押候審的這段時間你不能有任何動作,比如保釋、探監,都不可以。你要平靜得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不要讓外界任何人看出你與他之間的關係。尤其是葉晟謙。”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Fred先生要徹底放棄邢宸嗎?!”葉世非怒聲詰問。
“你這麽也未嚐不可。”Ada頓了頓,低聲道,“邢宸那家夥知道太多關於我們與你的事,他這些年來替Fred先生和你殺過太多的人,做過太多見不得光的事。這種人一旦落在警察手裏必定後患無窮,更何況你現在人在葉氏,有任何風吹草動對你都是不利的。所以考慮到你的安全,Fred先生決定扔掉邢宸這顆棋,也是無奈之舉。”
“邢宸跟了你們十五年……你們現在告訴我……要放棄他?你們難道是冷血動物嗎?你們難道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嗎?!”
“……”
“把電話給先生,我要跟他通話!”
“先生已經入睡,並且他已交待過我,讓我全權處理此事。你要有什麽異議就自己給他打電話,或者飛到美國來當麵跟他講吧。”
“Ada!”葉世非心中怒不可遏,他知道Ada是故意的,這個向來妒忌他是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男人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令他痛苦的機會。
“Gavin,你變得很可笑。你竟然要跟我講人情,真是太荒謬了。”Ada笑道,“幹我們這行的人是不配擁有感情的。你從跟隨先生的第一開始,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我們隻是最簡單的合作關係,這種關係是最穩固且風險最的關係。一旦合作終止便要全身而退,永絕後患。”
不等葉世非回答,Ada便冷冰冰地掛斷了電話。
葉世非突然猛地一腳刹車將車停在了道路中央,四周的黑暗令他幾近窒息。
“合作關係……那我呢,我與Fred算什麽關係?”
如果今被警察抓住的人不是邢宸而是他,那Fred是不是也一樣會下命令,將他丟之棄之?
處理完邢宸的事,葉晉禮忙開車飛馳回藍瀟瀟的家中。
他風也似地跑上樓梯,卻見藍瀟瀟家的門大敞四開著,裏麵卻靜得出奇,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瀟瀟……瀟瀟!”
葉晉禮跑進房中,奔進臥室的那一刹那霎時傻了眼。
臥室裏,陸愷澄被五花大綁地撂倒在地麵上,嘴裏還塞著抹布,見葉晉禮來眼中射出如獲大赦的光亮,瘋狂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
葉晉禮打開燈忙為他鬆綁,又將他口中的抹布拿掉。借著光線他才赫然發現,那用來封口的抹布上滿是血汙,而陸愷澄的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一隻眼睛甚至被打得腫得像個核桃,血紅滿布。
“晉禮……快去……快去救瀟瀟……”陸愷澄強忍著渾身的疼痛,急得幾乎要落淚。
“瀟瀟怎麽了?她人呢?!”葉晉禮瞪著腥紅眼睛質問他。
“淩亭柔……是淩亭柔……她又出現了……”
陸愷澄最後一個字還未完,人便痛得暈厥了過去。
葉晉禮霎時了然,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淩亭柔的傑作,她必然是暗裏聯絡了葉先生,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然後趁他不在引人來這裏解救她,順便還收拾了陸愷澄一頓。
把人打得就剩下一口氣,葉晟謙,你做得太過了!
葉晉禮看著眼前遍體鱗傷的陸愷澄,隻覺心中對他有萬般的愧疚與虧欠,這些錯綜複雜又洶湧澎湃的感情撞擊著他殘存的理智,他現在氣紅了眼,恨不得殺到葉家把那魔窟一樣的地方連根拔起,然後徹底摧毀。
可他到底是葉晉禮,不是葉世非更不是葉尚風,他有著驚人的自製力,亦不會輕易被憤怒支配,喪失了最起碼的判斷和衡量利弊的能力。
如果現在出現的人是淩亭柔,那事情會再度陷入焦灼的局麵。醒過來的淩亭柔重新回到葉先生身邊指不定又會幹出什麽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恐怕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會馬上拉著葉晟謙結婚也不定。
想到這裏,葉晉禮深知時不我待,便打電話聯係了救護車,將陸愷澄緊急送往附近的醫院。而自己則開車連夜趕往葉先生的私人別墅。
隻是葉晉禮的人剛走到樓下,榮叔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那感覺仿佛像在他頭頂上安裝了監視器,能夠監視到他的一舉一動一樣讓他覺得壓抑。
“二少爺,葉先生讓我告訴您,他已經把三太接回去了。”
“我知道。”
“葉先生還讓我轉告您,讓您哪怕是開玩笑也該有個底線。如今三太已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葉先生便不會再對您之前的行為深究,不過若有下一次……”
“若有一下次,怎樣?”葉晉禮聲音低沉,如邊的悶雷,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的戲謔,“他就要撤我的職,把我趕出葉氏嗎?”
“二少爺,您一路是如何拚到了今,別人不知道,我老榮卻都看在眼裏。您向來是最謹慎,最有分寸的人,也一直很愛惜自己的羽毛,我不希望您因為一時意氣走了彎路,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榮叔語重心長地歎息一聲,“這番話不是葉先生讓我告訴你的,是我自己想對您的話。希望您能好好考慮I一下。”
“榮叔,我隻想問您一句話。”
“請問。”
“如果我執意留下她,葉先生會對我如何處置?”
榮叔倒吸了口涼氣,驚愕地低聲道:“二少爺,您什麽呢?!您……您什麽胡話呢!”
“我的是什麽,我很清楚,榮叔您葉聽得很明白。”葉晉禮目光堅定不移,毫無畏懼,“我要留她,在我身邊。”
“二少爺您可千萬不能胡來!今的話……我老榮就當沒聽您過!我們都忘了吧!”
“既然如此,我隻能當著葉先生的麵告訴他,他提醒我的話,恕難從命了。”
“葉先生……葉先生可是您的父親啊!您怎麽能這麽傷人的話?!”
“他的的確確是我的父親,也正因如此,我才數十年如一日地容忍著他對我的侮辱,他行事的荒唐。”葉晉禮勾了勾蒼白的唇角,笑意苦澀而帶著一絲傷痛,“可您覺得,他有真的把我當兒子對待嗎?我在他心裏,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代替我大哥搭理家業的工具。他甚至對我,從始至終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他誰都不信,他隻信他自己。”
“不管您怎麽看待葉先生,您對他心存怎樣的誤解這些我現在都管不了。我現在隻想發自肺腑地勸您盡快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榮叔現在心下一片慌亂,他雖然早已猜測到葉晉禮對淩亭柔的感情非同一般,可卻沒想到他會如此大方地認下來,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晴霹靂,“這絕不是兒戲啊二少爺!就算您對三太有情,可您有家室,您的妻子是堂堂蘇氏財團的千金,咱們葉家與蘇家是世交您不是不知道,這件事一旦被不懷好意的人加以利用必定會對兩家甚至兩家的公司產生及惡劣的影響!況且名義上三太還是您父親的太太,是您的繼母,您這是僭越,是……”
那兩個字,榮叔礙於葉晉禮的顏麵,實在沒好意思宣之於口。可在他眼裏,這位總裁先生的所作所為無疑已經破了人倫綱常,道德底線。
“不,她在我眼裏,隻是我愛的人。”葉晉禮眼眸中閃爍著溫柔的光澤,語氣是那樣真摯而鄭重。
“二少爺!”
“要兒戲的應該是我的婚姻,我已經錯了一次,不想一錯再錯了。”
“孩子……你糊塗啊!你實在是糊塗……”
電話另一端的榮叔得幾乎要捶胸頓足,他打心裏心疼這位他親眼看著他長大的少爺,這位時候曾坐在他肩膀上看漫煙火,笑容矜持又帶著三分驕傲的少爺。
葉晉禮那些美好卻短暫的童年,都是榮叔陪伴在他身邊一起走過的。哪怕後來經曆了種種變故,他那和煦的笑容與澄澈的眼神漸漸不在,可榮叔也永遠記得他那是的模樣,他也永遠都是他心裏那個可愛的少爺。
“榮叔,答應我。無論以後發生什麽都要站在我這邊,好嗎?”葉晉禮歎了口氣,他知道榮叔的心是向著他的,隻是身為葉先生的秘書他必須要做到為自己的主人考慮,不好插手葉家兄弟之間的爭鬥,更要一視同仁。
“二少爺您知道三太對葉先生而言是什麽嗎……那是他所有的希望和夢想啊!您要是奪走了她……那就是等於殺了葉先生!就當是我老榮求您,在葉先生這最後的日子裏,您就讓三太呆在他身邊,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吧!”
葉晉禮驀然心頭一緊,眉宇深擰:“榮叔,您……什麽?”
……
葉晉禮不記得自己是來到醫院的,他無處可去,隻有去醫院探望陸愷澄的傷勢。
此時雖以是清晨五點,可窗外仍是靜悄悄的漆黑。太陽尚未升起,一切悲歡離合還在黑夜中沉睡著。
肖燦從葉晉禮處得到了陸愷澄住院的消息,將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一心一意守在病房裏照顧他,等著他醒來。
突然門被推開,肖燦瞪大了雙眼驚得睡意全無。
隻見葉晉禮一身風塵仆仆地怔怔然杵在門口,目光空洞洞的,那樣子仿佛像個英俊又蒼白的傀儡,失魂落魄。
“葉總,您……您怎麽了?”肖燦見他這樣反常,心裏也有這慌亂。
“愷澄他怎麽樣了?”葉晉禮啞著嗓音問。
“醫生沒有大礙,隻是左臂骨折加上輕微腦震蕩,其他都是皮外傷,多修養一陣子會好的。”肖燦雖然極力表現出輕鬆的樣子,可那心痛的目光卻出賣了他此刻焦灼的心情。
“抱歉。”
“葉總你別這麽!你沒有錯,真的,真的不用道歉……”
葉晉禮緩緩走到病床邊坐下,就這麽木然凝住著陸愷澄昏睡中的麵靨,久久不動不言不語。
“葉總,你……”
肖燦本想找點兒話題打破這令人壓抑的安靜,卻在看到葉晉禮的臉龐時突然心跳頓了一拍。
他見葉晉禮仍是那麵無表情的模樣,隻是有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流過他的麵頰,他的兩腮,如決堤般無法自抑。
這究竟是要何等壓抑自己的感情,禁錮自己的內心,才能哭得這樣無聲無息……
邢宸被抓後,被關押在S市的某拘留所中。事發後他的父母來看過他,二老哭成了類人,身體本就不算硬朗的邢母更是當場哭暈了過去。
然而從始至終,邢宸都是麵帶微笑的,哪怕心裏再多的苦痛,在父母麵前他也不會泄露一個字。
事發後的第三,邢宸終於等來了那個將他繩之以法的男人。曾經的主人,而今的仇人。
冰冷的水泥房裏,一張寬大的桌子仿佛是他們之間的鴻溝,永遠不能逾越。
“我隻是三沒見到你,卻感覺像隔了三年之久啊,二少爺。”
邢宸衝葉晉禮露出一抹戲謔而乖張的笑容,這笑他從不曾在這張明朗的臉上見過,看起來就像是貼了一層人皮麵具。
葉晉禮隻覺眼前的邢宸好陌生,他們就像從未見過,可明明他守在他身邊,整整八年了啊。
八年,換來如今牢獄相見。一聲二少爺成了對他最尖銳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