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瘋女人 新

  夜幕降臨，蜿蜒的環山道上闃然無人，隻有一輛黑色的跑車在彎道上急速行駛。


  跑車駛近郊外一片寂靜的院所之中，車輪輾軋之處驚起滿地落葉。


  這是一家年代已久的療養院，日久失修，已是破敗不堪了。


  皮鞋的腳步聲響徹在空曠晦暗的走廊裏，這個時間，所有的老人都在強製要求下進入了睡眠。偶爾有一兩個值班的看護人員走過，都對這個風神俊朗，氣宇不凡的青年投去了驚異的視線。


  他目不斜視，徑直走上樓梯，走到三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每走一步，他的心都跟著這陳舊的木質地板顫抖著。他感到周身的冷風瑟瑟刺骨，刺痛了他的心。


  痛了整整七年。


  木門虛掩著，留出了一道縫隙。他安靜地頓住腳步，不動聲色地順著門縫向裏麵窺視。


  窗前，一名男護工正在為一個中年女人梳頭發。女人花白的頭發都打成了結，一綹一綹的，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梳洗過了。


  男護工下手很重，粗魯地用力撕扯著女人的頭發。她的頭無力地向下耷拉著，整個人都像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突然，女人身子扭動了一下，好像是男護工的手拽疼了她，她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吟。


  “別亂動，老實呆著！”


  男護工用一記拳鉚足了勁兒狠狠敲了她的腦袋，她不敢吭聲了，畏畏縮縮地蜷在那，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樣。


  砰然巨響，男護工嚇了一個激靈，手裏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誰啊？！”


  門口，一名衣冠楚楚的男子正神色陰沉地站在那，冷若冰霜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他緩緩朝男護工走過去，突然抄起桌上的一隻暖壺，二話不就朝男護工的頭頂批了下去。


  “啊！！”男護工痛得抱頭倒地，邊打滾邊嚷嚷，“你要幹什麽？！你……你是誰？！”


  他依然沉默不語，一腳又一腳，狠厲地踹向了男護工的身上，就仿佛眼前活生生的人就是隻沙包，任憑他用最凶狠的力量摧殘，折磨。男護工雙臂抱頭，呲牙咧嘴地痛得大叫，一邊哀求一邊打滾。但他隻是罔若未聞，隻是用更狠絕的力道重重地踹下去，就仿佛那癱在地上的並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肮髒到讓他作嘔的垃圾。


  “世非……”


  他突然怔住了，驚異地回過頭來看向那目光呆滯的女人，一片昏昧中，他眼裏閃爍的光澤像一種激烈的悸動。


  “媽，您……您叫我？”


  那男護工聽見他的話，嚇得頭皮發麻，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一對母子，他簡直不能想象，這樣又瘋又傻的婆子，竟然會生出這麽一表人才的兒子來，論誰都不能相信。


  “滾。”


  他眼神中透著駭人的冷厲，男護工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


  “媽，是我，我來看您了……”


  他單膝跪在女人腳下，激動得雙手緊緊攥住她如枯枝般的手，滿心痛楚。可這婦人眼裏卻空洞洞的，像看著他，又仿佛沒有。


  半響，她漸漸展露一絲傻乎乎的笑，那樣真、單純，猶如年方二八的少女一般。隻是這張衰敗蒼老的臉龐已無力承擔這樣豐盛的笑容，此時此刻看上去，竟顯得有點怪異。


  “媽，您再叫我一聲，您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連聲音都哽咽了。


  “世非……”


  “對！我是世非，我是世非！媽！您記起來了嗎？我是您的兒子啊！”


  他牢牢地將她抱在懷中，熱淚滿眶。他強自咬牙忍著，才沒讓那滾燙的淚珠懸而未決。


  上次他記得自己哭，還是大哥葉恩文去世的時候，他默默流淚，整整一夜未眠。亮時，他覺得雙眼淚腺都要幹涸了，就像傷心傷到了極致，眼裏心底都是一片死灰。


  然而這美好的景象持續了不過須臾，女人猛地將他推搡開，驚惶地地蜷縮著，枯瘦的身體像篩子般瑟瑟發抖。


  “你不是世非！世非死了……恩文也死了……都死了，都死好，好，好！！”


  葉世非，葉恩文。


  原來在您眼裏，活著的人，也等同於死了。


  他喉嚨裏像紮了一根刺，幹巴巴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手機在他的懷中震動著，那呼叫很是執著，直到他冰冷的身體恢複了感知，才把手機接起。


  “我要把我媽轉移到別的地方，今晚就辦，你可以幫我嗎？但一定要保密。”


  他的聲音沙啞而冰冷，那是強忍著的悲傷，幾近爆發的臨界點。


  “好，謝謝你。”


  他掛斷了電話，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驀然間表情一變，一抹頑劣又戲謔的冷笑浮上唇角。。


  “是時候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