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人們在龍座聖所庭院中漫步著,他們或多或少地聽到了從屋宇裏傳出的古怪動靜,但他們都保持著默契的心照不宣,隨意地談論著天氣、預兆、戰爭和家庭,裝作沒有聽見那悲哀的聲音。
幹淨的大房間裏,年輕而皮膚白淨的少年赤膊打扮,身上繪著古老繁複的黑色龍形花紋,手裏拿著一把打磨得鋒利精致的銀器,將它在燭火上燒得滾燙。
在他身旁,一個褐色長發的女人躺在鐵床上,渾身發抖,她眼眸漆黑深邃,淚水從眼中沁出。
“吸氣。”少年溫柔地囑咐。
女人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渾身發抖。
“乖孩子。”少年將滾燙的銀器緊緊刺入,女人隨著他的動作而劇烈顫抖,發出一聲悲愴的嗚咽,“什麽感覺?”
“痛……”她哀哀地低語,“燙……”
“這就對了。”少年臉上露出愉快的表情,“我還會賜予你更多、更多。”
他把手中的銀器放到一旁,在盤子中遴選著其他的工具。少年的手像是蛻皮過一樣,粉嫩猶如新生幼兒。
“謝謝您……”她打著寒戰,溫順地回應,“請您更多地……賜予我……利亞姆大人……”
“這樣很好,克萊蒙蒂娜。”利亞姆微笑,從盤子裏拿出一把特製的小刀,末端纖細,尖端鋒銳,“乖,吸氣。”
克萊蒙蒂娜心跳加快,渾身皮膚緊繃。
“啊——呃——”她承受著不堪的劇痛,“啊——太疼了——利亞姆大人——”
利亞姆鍾情地看著克萊蒙蒂娜的樣子。
“沒關係。”他將染血的刀提起來,在清水裏浸泡了一會,然後放回到盤子上。
“謝謝……”克萊蒙蒂娜淚流滿麵,心懷感激。
“反正今晚還很長呢。”利亞姆撫摸著克萊蒙蒂娜的臉頰,因恐懼和絕望,她的皮膚很僵硬。
“怎麽啦,害怕嗎?”看到她的表現,利亞姆湊到她耳邊低語,“很害怕嗎?”
克萊蒙蒂娜遲鈍地點頭,眼神呆滯。
“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利亞姆冰冷的手撫過克萊蒙蒂娜的身體,所過之處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樣子的你,比平常更美。”
克萊蒙蒂娜沉默,亦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彈。
“不許這麽安靜。”利亞姆掐住克萊蒙蒂娜的下巴,眯起眼睛,“讓我看看你的反應。”
她的眼中流出大滴大滴的淚水,利亞姆用手指沾起她的眼淚,放到舌頭上品嚐。
“熱的,好懷念啊。”他感到微微的喜悅,“真好,更多地哭泣,更多地哭泣吧……”他欣喜地從盤子上拿起另一把精巧的刀刃,將它放在燭火上加熱。
隨後,他將刀刃貼在她的皮膚上,毛發燒焦的聲音滋滋作響。
“克萊蒙特邀請我去競技場,讓我看那裏的表演。”利亞姆的另一隻手撫過克萊蒙蒂娜的鎖骨,“我覺得我能在那裏激發……靈感,新的靈感,用來創造更美好的藝術。做好準備。”
“啊……”克萊蒙蒂娜歎息著。
“當然,我會把靈感用在你身上的,別擔心。你就是我最好的畫布,不是嗎?日複一日的,年複一年的。”他眼神漸漸深情,“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同時,他將燒熱的刀刃轉過弧度,輕輕地劃開她的皮膚,精妙地剝開她的皮。
克萊蒙蒂娜忍不住屈起雙腿,不安地捏著自己的手指,痛苦已經超越了她的忍耐極限。
“很高興吧。”利亞姆的神情逐漸扭曲,“很高興吧,現在轉過身來。不,跪下來。然後跳起來,跳舞給我看,跳啊。……就是這樣,繼續,然後停!現在哭,流淚,大聲地哭!不,不許哭,現在笑,笑得開心點。對,現在給我講個笑話,說啊,你在猶豫什麽,需要思考嗎?不許思考!不許思考!——”
他狂熱的聲音在素淨房間內不斷回響,伴隨著克萊蒙蒂娜又哭又笑的哀鳴。外麵的人們聽見這些聲響,亦隻是習以為常。
正如利亞姆所說,這是個很長的夜晚。
越過偉岸丘上的龍座聖所,視線劃過整片瑞安尼亞城區,便落到廣場上占地遼闊的競技場。
在前方的主場區,圓形沙場內殺聲震天,角鬥士們還在前仆後繼地爭奪榮耀與名聲,而在後方的附屬宅邸區,那些買不起獨門獨院的奴隸主們在這裏訓練他們的戰士。
同樣也有一些專業的角鬥士謀求在戰鬥中有更好的表現,希望能夠贏下更多的勝利,從而博取更多的獎賞與聲望。因此他們主動接受訓練。
無論如何,迫於命運,希蘭度也誤打誤撞成為了這樣的一名角鬥士。
在老教頭胡安的教學下,希蘭度很快掌握了一些被稱為“瑞安尼亞流”的技戰術流派,囊括了許多實用的步伐、冷兵器格鬥技藝、肉搏、角力、基本的心理博弈,甚至還有討好觀眾的成套動作。
希蘭度照樣拿著木製武器和安德鬆對練,過程中不斷反複應用胡安所教導的戰術,屢見成效。原本他隻能用純粹的力量和速度來應戰,加上一部分埃利亞納和拉法爾教給他的那些最實用的手段,現在,他已經開始建立自己全麵的戰鬥體係。
老教頭拿著藤棍,坐在門檻上乘涼,奧斯瓦坐在他旁邊,望著希蘭度和安德鬆較量。
“成效如何?”奧斯瓦問。
“挺好的,你看。”胡安用藤棍指著希蘭度的動作,“當那個金發小弟(安德鬆)從上方佯攻的時候,希蘭度懂得看破假動作,然後直接正刺了。”
“……嗯,而且這一擊也很好,希蘭度直接擋住了,並且把他的攻擊打了回去,金發小弟差點傷到自己。”胡安繼續指點。
“看,快看,這幾招反擊很迅速,而且很致命,他是天生的拳擊手,肉搏大師,他是那種在酒鬼堆裏永遠輸不了的人。”胡安評價,“我不願意冒認不屬於我的功勞,這些打架技巧他原來就會,不知道他以前怎麽長大的。”
一陣接連的叮當響聲傳來。
“擋住!擋住!不錯,密不透風。”胡安嘖嘖稱奇。
希蘭度不斷撥開安德鬆的攻擊,木棍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隨後他往後退一步,用長棍維係距離,令安德鬆不能靠近。
“看吧,我最高興的是,他還有角鬥士最可貴的品質:不要臉。”胡安接著感慨,“為了勝利,懂得充分發揮長矛的長度優勢,一直在外側消耗金發小弟的體力。懂得這麽打的話,對付尼西奧已經有四成勝算了。”
“這樣打招不到粉絲的。”奧斯瓦不以為然。
“……”老胡安沉默了下,“你覺得他誌向隻在吸引大眾的注意力嗎。”
奧斯瓦想起希蘭度和自己提過,一定要想方設法和龍座聖所搭上聯係,深以為然。
“啊,是啊。他總有一天要離開這競技場的。甚至……離開龍之國,去更遠、更大的地方。”
“看他那樣就知道他以後成就不可限量。”教頭評價,“跟他對練的時候,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氣質,仿佛他……不是常人,而是某種……比我們這種凡夫俗子更高尚、聖貴的‘存在’。我隻能這麽說。”
“還有這種事?”這兩天奧斯瓦沒和希蘭度太多接觸,對此感到意外。
“唯一遺憾的,是他的心態。”胡安的語氣凝重,“你不覺得他很急嗎?”
“急於求成?”
“他好像趕著做什麽事情一樣……天可憐見,他才十八歲啊,他這個年紀應該去抱抱女人,去唱歌,去微笑。見鬼的,我從沒見過他笑。”
另一邊,安德鬆已經體力不支,進攻屢屢不能成效,防守則屢遭希蘭度突破,不得不放下武器,示意要休息一下。
“胡安老爺,您上吧。”安德鬆吆喝,一邊走到場邊。
“不了不了。”胡安趕緊擺手,表示自己毫無興趣,“你們累了就歇會。”
然後,他又悄悄對奧斯瓦說話:
“和希蘭度對練的時候,我總是感到某種無形的精神壓力。我這把老骨頭成天風吹日曬,倒是啥也不怕。但腦子卻趕著好好放鬆,不想找罪受。”
“‘傳奇’也在您手下訓練過吧。”奧斯瓦不禁感慨,“那時候也有同樣的感覺嗎?”
“塞勒斯極有天賦,比希蘭度的天賦更高,難怪他會被祭司們選中,直接拔擢為龍血冠軍。”胡安眼神複雜,“但是在給人的感覺上,他們兩個很接近,都讓我感到不斷累積的負擔。好了,我已經太老了,隻想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慢走。”奧斯瓦趕緊起身,送胡安離開。
接著,經紀人轉向希蘭度,招了招手:“喲,明天下午六點就是指名決鬥了,你可別忘了時間。”
“不會的。”希蘭度經過漫長訓練,渾身是汗,胸膛起伏不止,喘著粗氣,“我會出現在那裏,我會贏的。”
“我相信你能贏。”奧斯瓦摸著下巴。
他其實想過和亞爾倫他們同流合汙,耍希蘭度一遭,設計個讓他必輸的局麵,從而使希蘭度不能實現全勝之路,這樣以來,他就能更好地利用希蘭度來盈利。
這個想法原本變得越來越吸引人,但現在他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希蘭度顯然不可控製,他不屈,而且意誌堅韌,是所有奴隸主最討厭的那種人。
如果他真的用手段讓希蘭度戰敗,希蘭度隻可能繼續尋找更多的勝利,用數倍的勝利來彌補之前的損失……而如果奧斯瓦迫得太緊,恐怕希蘭度更會怒發衝冠,製造喋血慘案。而到了那時,賺再多的錢有什麽用呢?死後世界可用不上金銀啊……
無論如何,距離比賽開始,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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