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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葬禮

  晚飯爸爸吃得很少,幾乎沒怎麽動筷。


  飯後他給二叔和三叔都打了電話,慧也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是四叔到他們甜水村的家裏去找他們,撞了鎖,見家裏沒人這才打聽著去了二叔家報信兒。奶奶的葬禮在一天後舉行,因為天熱屍體不能放太久,所以就急著辦喪事了。


  時間到了周二,也就是奶奶葬禮的日子,文慧一大早起來與媽媽一起整治了早飯,全家簡單吃了幾口,就身著素衣坐著爸爸的夏利車出了門。半路又與開著摩托的三叔三嬸匯合,一起向著奶奶家駛去。


  二叔開著果園送果子的小卡拉著二嬸與文舉先他們一步到了奶奶家所在的東家窪。文慧她們到的時候正看到二叔二嬸在院子門口與幾個陌生人聊著什麽。


  “你們是富興?你們是富興和富有?”一個略微年長看麵相四十有餘的中年男人臉帶激動的走了過來。


  剛剛下了車的爸爸聞言一愣,定睛一看之下才認出來,這人好像是自己舅舅家的表哥。“表哥?”


  “嗯嗯!”那人歡喜地點頭,一把握住爸爸的手道:“富興啊,沒想到真的是你!這麽多年啦,沒想到再次見你竟是這幅光景!我姑姑這些年也時常念叨你們兄弟三個,隻是多年不聯係,她也抹不開臉再去見你們”說著說著,那人就抹起了眼淚。


  “哥,三弟,趁著這會兒人少咱們先進去看看媽吧!”二叔大步走過來道。


  “富來,這是大表哥”爸爸示意這邊話還沒有說完。


  “我知道,咱們還是先幹正事要緊!”二叔表情冷冷的拉了一把他的胳膊,催促著快些進院。


  三叔在後麵停好車,看了一眼這個表哥,連招呼都沒有打就越過他進了院子。


  “哎,你們這終究是生分了啊!”中年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大嫂,咱們也進去吧!”三嬸拉起文燕對領著文盛的媽媽道。


  “嗯,咱們進去吧!”


  奶奶家的院牆是低矮得土坯牆,裏麵是用磚和土坯混著的矮房。院子靠裏側的正中搭著一個白藍相間的靈棚,兩側放了五六個花圈。


  李富興、李富來和李富有三兄弟把買來的花圈靠著靈棚西側的位置依次打開放好,與之前的花圈一比明顯的大了兩圈,每個上麵都掛著兩條白紙黑字的挽聯。


  “哥!”靈棚裏跪著的四叔見到自己的親兄弟來了,瞬間哽咽的叫出了聲。


  “老四”李富興見到四弟穿著一身縞素的樣子立即紅了眼睛。


  轉而看著靈棚正中的紅漆棺材瞬間就噙了淚,在支喝的吆喝聲中行了禮,二叔三叔以及一眾女眷孩子也相繼行了禮。


  “玲子,你去帶著哥哥嫂子他們領孝布去!”四叔抹了把眼淚,對著靈棚另一側跪著的女子說道。


  “噢!”那個叫玲子的女人點了點頭,站起身對著文慧她們這群人道:“哥哥嫂子們,你們跟著我屋裏去吧。”


  文慧跟在父母後麵著實看了一眼自己爸爸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瘦削的臉頰,單鳳眼,略薄的嘴唇,與四叔的白淨俊朗完全不沾邊。看來這個姑姑應該是完全隨了自己這個後爺爺才對。


  隨著這個叫玲子的姑姑進了正房東屋,就見屋裏的炕上正坐著兩個老太太。一個忙著扯著白布,一個忙著縫孝衣。媽媽和二嬸三嬸在經過外屋時,就停下了腳步,在賬桌上以自己丈夫的名義上了五百塊錢帳。


  “嫂子,用得著上這麽多嗎?”二嬸偷偷扯了扯文慧媽媽的衣袖,低聲道。


  “嗐,這也是咱們的一片心意!”媽媽低聲道。


  二嬸明顯有些肉疼,畢竟在她的眼裏,自己這婆婆既沒有見過麵兒也沒有出過力,毫無感情可言,再搭上二叔一提起自己母親就諱莫如深的樣子,也沒有在她麵前說過婆婆什麽好話,光剩抱怨了,她作為媳婦不聯相兒也很正常。


  妯娌幾個進了屋,接過小姑子遞過來的白布孝衣就穿了起來。文燕看著屋裏這麽多陌生的麵孔,又沒有風扇空調什麽的,一股子濃重的人肉味,就對著文慧嘟囔道:“大姐,咱們能不能出去玩會兒,在這屋裏我都快吐了!”


  文慧看了看媽媽,就走過去低聲道:“媽,我跟文燕出去溜達會兒行不?這屋裏太熱了!”


  媽媽看了看皺著眉用手抹著額頭的文燕一眼,對著她點了點頭:“別走遠了,你爸說咱們不在這吃席,頭中午就走!”


  “哦!”文慧雖然心中疑問,但當著這麽多人她也不打算多說,就點了點頭領著文燕出去了。


  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兒,文慧發現正房的外屋還有一個後門,就拉著文燕順著後門走了出去。上一世她沒有來過這個村,也不知道自己的親奶奶就在這裏,所以對於這些她還是有些好奇的。


  房子後麵是一條更為寬闊的土路,後排的人家也大多是低矮的民房,有的人家甚至院子裏已經長滿了綠色的蒿草。時而有一兩聲驢叫傳來,驚得樹上的麻雀紛紛飛上了半空。


  “姐,咱們去小賣部買點冰棍兒吃好不好,太熱了!”文燕嘟囔道。


  “你沒聽見咱媽說,過不了多會兒就該回去了嗎?是去小賣部,他們走的時候找不到咱倆怎麽辦?”


  “可是姐,我熱啊!”文燕哭喪著臉,再次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慘兮兮的道。


  “那”


  文慧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自己那個新得的小姑正站在後門口處對一個頭發略有些毛糙的男人說道:“你怎麽才來?我哥他們都到了!”


  “什麽你哥,叫的那麽親,準是你親哥嗎?”男人一臉的不屑。


  “都是我媽生的怎麽不是我哥了?”


  “我告訴你,關鍵時刻你可別跟我犯糊塗啊,那老太太之前帶的那個金鐲子金戒指你可給我看好了,別傻不呼呼的都便宜了那個外來的,這可是你的親爹親媽,以後這房子家產也隻能是你的!”男人指著玲子的鼻子怒聲道。


  玲子姑姑一把打開他的手,忍不住怒斥:“王立栓,你別癡心妄想,我長這麽大也沒見誰家姑爺整天惦記著老丈人家裏財產的,你還要不要臉啊,啊?”


  “切,甭跟我這裝清高!你他媽生不出兒子,我還沒休了你,也就是看在你娘家沒人的份兒上,想著還能落點兒財產,否則我早不要你了!”男人氣急敗壞的罵道。


  “王立栓你不是人,我跟你結婚這麽些年,你竟敢說出如此無情的話出來,你”玲子氣的大力推了男人一把。


  “你他媽還敢動手,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是吧!”男人上去就大力給了玲子一個耳光,連文慧她們隔著這麽遠都聽得瘮人。


  “嗚”玲子立即委屈的蹲在門口哭了。


  家暴!文慧生平最恨這種人了,在外頭窩囊廢,在家裏欺負老婆,簡直比畜生都不如!心裏的火立即就壓不住的往上竄,她三步並做兩步的回到後門口,順手拉起哭泣不止的玲子道:“小姑,你別怕,這種貨色不值得你掉眼淚,他如果再敢對你動手,有我們收拾他,你娘家這麽多哥哥哪個也不是吃素的,絕不會看著你被人欺負而袖手旁觀的!”


  “你哪裏來的小兔崽子?”王立栓立即指著文慧的罵道。


  “閉上你的臭嘴!”文燕在後麵大聲嗬斥道,別看她人兒不大,可氣勢上是一點都不輸。


  “你他媽找抽呢是吧?有人生沒人養的下賤玩意兒!”這王立栓顯然是沒把文燕這個小孩子當回事兒,罵得更加難聽了。


  “你敢?你在家耍耍也就罷了,敢在我娘家人麵前鬧事,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玲子一見王立栓要對文慧她們動手,立即就態度強硬了起來。


  文慧剛才的一席話瞬間激起了她的保護欲,想想自己母親臨終前與自己說的:“你的哥哥們聽說都有了大出息,他們雖然倔強但卻都是重情重義的,你看我這鐲子和戒指,名義上說是你哥孫睿買的,實際上他當時隻是個大學生,哪裏有這麽多錢,這都是你大哥托他偷偷轉交給我的,想當做我的體己錢。他們雖然怨我當初執意改嫁丟下了他們,但實際上心裏還是牽掛著我這個媽的!”


  “將來我不在了,孫睿會按我的囑托給你那幾個哥哥送信兒,他們知道消息一準兒會來,到時候你就跟他們熟識了,以後有什麽困難他們也會拉吧你一把”


  如今看著自己這兩個一直素未謀麵的侄女,剛認識見自己受委屈就會挺身而出,可以肯定自己媽媽當初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這幾個同母異父的哥哥都是重情重義的良善之人。那想要關係走得近,自己當然也要拿出點誠意出來。


  “怎麽,你今兒見了幾個外姓的哥哥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那好啊,咱們離婚,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養不出孩子還占窩兒!”王立栓嗤笑一聲,滿臉鄙夷的啐了一口。


  一見自己丈夫提出離婚,玲子就有些猶豫了,她可不想成為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那一定會受人指責詬病的。自己母親曾經受過的歧視和誤解,她可不想再經曆一遭。


  見玲子目露膽怯之色,王立栓立即就明白自己這百試百靈的招數再次占了上風。“哼,別給臉不張兜!要想不離婚,你就乖乖的給我盯好了這點兒家產,免得便宜了外人!”說完就背著手進了屋。


  “小姑,你幹嘛這麽任由著他欺負你?你沒聽說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嗎?”文慧忍不住問道。


  “唉!你還小,不懂!”玲子苦澀的一笑,看在文慧眼裏有說不出的可憐。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文慧看著個頭不高,皮膚略黑的小姑,心裏不禁感歎:那些蠻橫不講理的人都是被她這種人慣出來的。


  “小姑,你越是軟弱越容易被人欺負”文燕忍不住也想說教兩句,無奈這個小姑已經進了屋,這才咽下了後麵的話。轉而看著文慧道:“大姐,你說剛才這事咱們應不應該告訴爸媽?”


  文慧一愣,這才從萬千思緒中回到現實:“看看再說吧,即使告訴,咱們也得等回家再說!”


  “哦!”文燕懵懂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回到前院,就見媽媽她們已經從屋子裏出來了,此時正在院子大門旁站著聊天,文盛和文舉在一旁安靜地玩耍,爸爸和兩個叔叔則在低聲說著什麽。其實按規矩,他們都應該在靈棚裏跪著的,但如今這是孫家,他們一群姓李的跪在這裏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也隻能在一旁看看而已,不能真的跪到靈棚裏盡孝道。


  “哥,那老爺子原來早死了,死在咱媽前頭了!”二叔湊在爸爸耳邊低聲道。


  三叔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的道:“誒,不對呀,咱們都來了,可老四的媳婦怎麽沒來?”


  “切,聽說他那媳婦是城裏人,不願意到咱們鄉下來,所以就找個借口推了!”二叔撇撇嘴。


  “城裏人怎麽了,城裏人也得孝順公婆父母啊!”聽到這個爸爸就有些氣不憤。


  “嗐,你氣啥,人家老四都沒說啥,犯得著咱們氣嗎?”三叔一臉的不以為然。


  二叔看了一眼仍舊跪在靈堂裏的四叔,道:“這也就是老四,要是我,這種娘們兒早大嘴巴子扇上了,慣她這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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