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掃清障礙
“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江波當先說道,“可你總該聽過,強龍不壓地頭蛇,兄弟,你這是不讓我吃飯啊。”
秦毅說:“我沒想壓過誰,還是這個班,隻不過比以前更團結,更強大,我們擰成一股繩,這對大家都有好處,修煉進度也能提升不少。”
“可這樣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你沒聽明白,”秦毅耐心說道:“好處是大家的。”
“那麽,”江波手指交叉疊放在桌案上,把臉湊近前問:“我又能得到什麽呢?”
秦毅明白了,對方把他當成是小孩子,一直都在戲弄他,不過他對江波已經了解得夠深,知道他最想要什麽。
“征兵名額,”秦毅說,“年底你就可以上戰場了。”
江波身體後撤,直起腰板兒打量著對麵的少年。如果早上兩三個月,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欣喜若狂,甚至還可能請秦毅喝一頓酒。
對於他這種沒有背景靠山、自己又不夠努力的劍士來說,戰場實在是最好的去處。那裏運氣和膽識遠比實力重要,而江波自認為這兩樣他從來不缺。
征兵名額,永遠不可能輪到他江波頭上。身邊的朋友也許有幾個能搞到,而一旦搞到,他們自己就去了,都是一類人。
秦毅是質子,而且是東樓國最看重的質子,想弄個名額再簡單不過,可江波現在不想要了。很明顯,他在等待更高的出價,遲去一年戰場沒關係,隻要吃住了秦毅,隨時想去都可以。
“我在門派裏活得這麽滋潤,為什麽要去戰場上送死?”江波笑盈盈地說道。
秦毅沒費心思就看穿了江波的想法,此時他幾乎已放棄說服對方。
不過為了穩妥,在思考過後他還是從懷中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貝殼,那上麵有三道彩色線條。秦毅將彩貝放在長條桌上,用一隻手輕輕地推到江波身前。
站立在秦毅身後的敬綬瞪大了眼。與此同時,江波後麵也有兩人發出了短促的驚呼。
江波拿起貝殼翻過掉過地瞧了瞧,“什麽東西?”他扭轉頭,循著驚叫聲看去。
“錢。”一人回答。
另一人跟著補充:“很多錢。足夠你在城裏麵安個家,再娶上一房媳婦了。”
江波狐疑地回過頭再看那貝殼,張三不屑地解釋:“這是海聯邦專為遠程大宗交易方便而特別發行的承兌彩貝,天下通行,到城裏任何一家海貨商行立馬就能兌換出三萬現錢來。”
“他說的沒錯。”剛才最後說話那人小聲對江波說。
江波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回過神來。秦毅就那麽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然而江波卻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以至於身後眾人也都吃了一驚。
他兩隻手指夾著貝殼丟去了秦毅身上,“你想好了再和我談,把我當叫花子了?”
張三邁出一步卻被秦毅攔下。他收好彩貝,不動聲色地問江波:“這是一大筆錢了,能打發很多叫花子,你還想要什麽?”
如果他夠聰明,秦毅心想,他就會報個五萬,外加今年的征兵名額。
“我要五萬。”江波自以為報了個噎脖子價,給秦毅預留出一萬的砍價餘地。
到了此時,秦毅終於確信江波是個貪得無厭的蠢貨,不計前程也不講信義。無論現在給他什麽條件讓他答應配合,最終他也還會想方設法地搗亂,否則他就應該收下征兵名額,拿上錢離開門派。
“五萬不是個小數目,我要回去準備下。”秦毅站起身,說完就帶著張三和敬綬要走。
“還能商量——”江波忙也起身挽留。
“再談吧。”秦毅丟下一句話走出了門口。
江波非常懊惱。他責怪自己過於貪心,應當先把已經到手的三萬揣口袋裏再說的。秦毅肯出三萬就不會在乎多加兩萬,但那正該慢慢炮製。
他算準了,雖說不明白秦毅究竟為何願意在這種事情上出大價錢,不過人家是太子,弄出這麽大的陣仗總不會是耍他江波玩。
眼下除了幹等著還能怎麽辦?哪怕就三萬——不,兩萬也行,再不濟一萬……若實在不行,征兵名額也認了!
苦苦煎熬過五天,江波才終於不用再為這件事情煩心了。那天他下山去城裏閑逛,在街麵兒上嫌一個乞丐擋了他的道,隨手就推了那乞丐一把……
可能是好運氣到頭了,江波推人的時候自己沒站穩,不知怎麽就打滑跌了一跤,倒地同時後腦勺正好磕在了身後的栓馬石柱上,就這股寸勁兒,一命嗚呼。
當時街麵兒上有很多人瞧得清楚,純屬意外,甚至跟著江波的兩個朋友也能作證。他這一死算是替秦毅省下了一大筆錢,最主要還是掃清了組建兄弟班的最後障礙。
沒過多久,初級二班就有了“兄弟班”的美名,而當中一些實在難以融入到集體中的無情無義之人,他們都將在年底得到征兵名額。
兄弟班終於按照秦毅的意願被打造出來。久而久之,所有弟子的家庭也在潛移默化當中發生了改變。起初誰家有事,全班人都會爭著去幫忙;誰家日子過得拮據,不用擔心,捐助的錢糧送到你家時甚至你本人都還不知道。
沒有人敢欺負兄弟班弟子的家屬,因為很少有人能承受得起兩千多名劍士的報複。就這樣,這些家屬們也都慢慢變得如同兄弟一般,他們之間組成了一個更為龐大的家庭。
不需要子弟操心,有困難大家會相互幫襯著自己解決,也毋須擔心有誰會仗著子弟欺淩別人,因為人們都很清楚,兄弟班對自己人犯下的錯誤一樣處罰很重,於是父兄們更是彼此監督敦促——千萬別幹壞事啊,當心讓孩子在班裏抬不起頭。
兄弟班的主心骨,也可以說是締造者,起初隻有秦毅、敬綬、政政和張三四人,許晶是最後加入進來的,甚至甘願把班長的位置讓出來給秦毅,因為她知道,兄弟班基本就是秦毅一手建立起來的,她從沒見過這麽溫暖的集體,她喜歡這裏。
這一天,五個人正在秦毅他們居住的小院子裏商量事情,政政忽然開玩笑道:“我們五個不如各自取一個代號吧,那樣叫起來顯得親近,更像自己人。”
“好啊,”張三附和,“這樣也能讓分工明確一些。”
“我讚成。”敬綬也說道。
許晶看向秦毅,也許是政政那句“自己人”觸動了秦毅,他點點頭表示讚同。
“那好,”政政笑道:“我看秦毅就叫國王吧,你們看如何,我們像不像一個王國?”
張三馬上拍著手道:“哈哈,我們殿下本來就是要做國王的,我覺得行,挺好。”
於是,敬綬成了丞相、張三是將軍、政政為軍師……最後輪到許晶,政政戲言一句:“許晶幹脆就叫王妃吧。”
沒人笑,眾人皆知許晶的性情,等著她爆發。然而奇怪的是,許晶臉上微微別扭一下,竟然沒有反對,算是默認了。秦毅也少見地笑了笑,事情就這麽成了。
這下不但有國,也有了家。忠誠、義氣、甜蜜,這代號真像一個美好的祝願。
“國王”秦毅,在初級二班、他的領地當中已經擁有了絕對的力量,但連張三都不知道,早在李豐死後不久、去年的資源爭奪賽剛剛結束的時候,秦毅還曾獨自回過一趟臨川侯府,專門去找了黑瞳。
黑瞳雖然被秦毅留在了臨川侯府,卻一直都在暗中觀察他,也是為了能在必要之時出手保護他。
“黑瞳,”秦毅坐在那裏久久地盯著蒙麵人,忽然開口道:“我還從沒有見過你的真麵目,你值得我信任麽?”
黑瞳把頭壓得更低,“主人,我是你的仆人,影子是永遠都不會背叛主人的。”
“麵兒上的話就不用說了。”秦毅思索著近江道長臨別時的話語,“你的信仰是什麽?”他問道。
黑瞳睜大眼,眼前的小太子此刻給他的壓力甚至超越了秦有道,竟然讓他一時間無言以對。
秦毅繼續問他:“你留在我父王身邊,可能是因為他對你承諾過什麽。可你那日舍命救我卻又為何?”
“……”
“黑瞳!”
“屬下在!”秦毅一聲大喝,讓黑瞳仿佛覺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被他看穿。
“我不管你是因何留在我身邊,若有朝一日,你覺得我已不堪輔佐,那麽盡管隨時離去——甚至取走我的首級亦可。而今日,我有事情要交給你去辦,你能否按我說的做到?”
“屬下竭力完成!”
多麽驚人的洞察力!黑瞳忽然對這少年生出敬佩。確實如近江所猜測,他也是在偶然當中於秦毅的身上看到了某種可能,因而才會有那日奮不顧身之舉的。
然而這麽做是對是錯,黑瞳心裏沒底。便在此刻,黑瞳決心已定,因為秦毅加強了他的信念。
“你聽好,”秦毅吩咐道:“首先,我要了解李豐的真正死因;而後,我需要你在城內部署一隊密探——可以從留在這裏的衛隊當中挑選、也可由你自行招募,人不必太多,可靠就行,要能隨時聽我調用。”
黑瞳的效率很高,不久便在磨石南城當中盤下了一間店鋪,明裏以收購山貨為由,卻是專為秦毅所設的聯絡點。直到這時,秦毅才感覺自己稍微有了些自保的能力,起碼不再是摸黑獨行,連迫近自身的危險都覺察不到。
負責守著聯絡點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秦毅從沒見過,也不知黑瞳是從哪裏找來的。
“王掌櫃,”秦毅初見便對這人感到滿意,他沉著冷靜,適合做個密探。
王掌櫃點點頭,“客人有什麽吩咐?”
現在秦毅已經知道了李豐被殺的全部真相,證實公孫兄妹之事,隻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卻並未感到半分難過。
他對王掌櫃說道:“那兩個人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你去告訴黑瞳,他知道該怎麽做。”
“是。”
一個月之內,曾奉命保護李豐的兩名禁軍侍衛先後在磨石城中被殺。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兩人是因何而死的,他們全都於下職回家的途中被人用狙擊箭一箭射殺。黑瞳沒有自己動手,他隻是把打聽到的消息由飛來驛匿名傳送到了景國。
當然,後來江波的意外身亡也完全是由王掌櫃一手安排的。這算是秦毅有生以來第一次下令殺人,連他自己都未察覺,果決強硬,甚至於無情……他正朝著近江道長期望的樣子發生著改變。
軟弱無以立足、實力不濟就去挑釁對手等同於自殺,近江那日想要告訴秦毅的道理,東樓劍宗全都慢慢教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