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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命案

  天罰二年為質子準備的新春宴席沒有設在威遠廳中,隻是由公孫萬年主持,在太子府以家宴的形式招待一番,公孫義連麵兒都沒露。


  前些日子的資源爭奪賽上清涼山依舊保持沉默,然而就連秦毅都感覺到了,門派中的氣象似乎有所轉變,對他們的日常培訓異乎尋常地嚴格起來。


  還有他不知道的,門主桑奇跳過行政與執教兩院,單獨成立了一個特別行動部隊——血刃,這是胡勝提出來的,而其首要任務隻有一個,便是向當年殺害他們七名劍士的太初與金華兩個門派的弟子複仇。


  東樓國有個動人的風俗,曾用一把劍分食過烤肉的劍士們就會成為永遠的兄弟。那麽當兄弟被殺,或者他們家人遭受欺辱的時候,其他人就必須要給他報仇。現在兄弟死去已整整四年,而那兩個門派甚至連致歉名額都懶得用,沒有一個人來門派解釋他們的錯誤,劍士的妻兒也從未收到過哪怕一粒糧食、一隻羊的慰問……這不是東樓人的做派,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四月半,清涼山又要開始為新一年度的招人做準備,而秦毅三人也隨著回爐班的弟子一道,參加了晉升劍士的考核。


  能夠隨意發射袖箭,比香國的製造術本就注重以內氣協調手足,再加上胡勝教授得法……因此,當秦毅如平時修煉那般,幹淨利落地揮劍、用劍氣將豎立在前方的木杆砍斷的一刻,他知道自己已成為了一名劍士。


  張三亦是如此。學藝雖晚卻打小就幹重活,並不影響他入門快。他們這五百多人,隻有十幾個到最後也無法使出劍氣,黯然離開門派,其他多數都和敬綬、政政一樣,不能一次成功但總還是砍斷了木杆,勉強通過考核。


  在執教院的理事堂前,首座曾兆先親自給眾人分賜了佩劍,從此日起,他們才真正算得上是清涼山弟子、東樓國的劍士,便同門派榮辱與共,休戚相關。


  晉升為劍士之後,按月可以從門派當中領到薪俸,當然也就要接受各種任務,替門派出力。不過這些都隻是輪流分派,總的來說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努力修煉,成為劍客。


  那太難了,劍士、中級劍士、高級劍士……修煉越發地嚴酷,會有無數人在這過程當中受傷甚至喪命。就目前來說也許還有條路,被軍隊招了去,成為佩劍軍士也不錯。


  秦毅與回爐班弟子被編到了初級二班,這個班裏麵之前就有兩千多名劍士,而班長卻隻是個與敬綬同歲的少女。


  第一次接受任務,秦毅被分派到了清涼山管轄的磨石城南城區,在那裏十人負責一條街道,每天要不間斷地巡邏三個時辰。張三則是去了附近縣裏麵的礦山,還有敬綬,他的任務是護送商隊。


  班長名叫許晶,多數人都知道她有個厲害的祖父,便是行政院許山首座。這女孩子年齡不大脾氣卻是不小,性情十分剛烈,頗看不上秦毅和敬綬這兩個質子,認為讓他們來學劍就是浪費資源。


  於是,許晶也不怎麽在意二人修煉,專揀著瑣碎的任務交給他們,加上時刻不離身邊的禁軍護衛,一個人當三個人地使喚。


  兩個月後的一天夜裏,已快要就寢的秦毅與敬綬被同班弟子叫來到一處寬敞的庭院當中。那裏燈火通明,許晶已是和三十幾名弟子預先帶劍等候。瞧著二人過來,許晶麵無表情地說道:“紅石巷有命案報了上來,你們現在就和我去查看。”


  倆人沒有意外。在東樓國大多數的城鎮裏衙門早就形同虛設,最多也就是管理一下檔案,此外的一切事宜基本全由門派接管了。


  夜裏少了炎熱,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看去,磨石城中的房屋有如一座座陰森的墓碑,更覺遠處漆黑的群山便是那沉冤待雪的亡魂們的埋骨之地。臨近南城節義街紅石巷,間斷傳來的女子幽鬱哭聲便把這夜和街道映襯得愈發淒涼。敬綬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事發地點是在紅石巷一處獨門獨院的人家裏麵。院子不大,五六家並成一排,被石頭壘成的隔牆分開,屬於標準的小康之家。許晶讓眾人守在街麵兒上,隻點了秦毅、敬綬等五六個人,並那四名禁軍一道,來在院中。


  這裏已先有兩名節義街上的巡邏弟子守在一旁,對許晶行禮過後便把情況簡單介紹給她。死者是這家的戶主,在傍晚剛吃過晚飯就突然暴斃,死因未明。他的妻子於事發之後第一時間就向巡邏隊報了案。


  許晶看了看跪坐於地、還在不住啼哭的女子,上前掀開草席。那男子……就是個死人,死在七月盛夏,死在尚未被戰亂波及到的磨石城中也還是死了,大概和其他死去的人沒多少區別,許晶看不出究竟便還把草席蓋上。


  “大嫂,”也許同為女人,能夠體會到一個家裏失去頂梁柱的婦人的悲慟,許晶柔聲問她:“你先莫哭了,你們晚上吃的什麽飯,家裏今天還有別的人來過嗎?”


  那婦人抽噎著停了哭,“尊官,我們家裏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外人來了。晚上我丈夫說想吃蓧麵,我便去街上淘換了一些回來,他還和我一起搓魚魚來著,哪成想這就……”


  許晶使個眼色,兩名年長的弟子便一人走去廚下查看,另一人先給屍身驗毒。不多時二人回報說均未發現異常,不是中毒。


  許晶又問:“大嫂,你男人是做什麽營生的?平日裏有沒有什麽疾病,或者受過傷沒?”


  婦人搖頭,說:“他是跑商的,隔三差五地會收一些山貨,再跟著商隊跑去外地賣掉,身體很好的,從沒見有什麽災病。”


  許晶點點頭,責怪地瞪了一眼那兩名巡邏弟子,埋怨他們竟把這種事情也上報到偵邏隊來。


  這世上哪一天哪一刻不死人呢?既然沒有傷又不是中毒,那就該算是自然死亡,和那些老死病死餓死之人一樣。許晶準備收隊,因那婦人又開始哭了,最近門派裏麵的煩心事已經夠多,她受不了這個。


  然就在這時,從進門後便一直遠遠躲在牆根之下的秦毅忽然快跑上前,來到那婦人身邊,隨著她嗚嗚咽咽地一同哭泣起來。


  許晶愣住,其他人也愣了,莫非秦毅與這死者還是舊相識?


  不對!這小子站那麽老遠,瞅沒瞅見男人模樣還在兩說,豈能先就認識?許晶隨即大怒。


  “2233!”她吼道,因班裏人數太多,許晶也懶得一一記住,平日裏便以編號點名,號數不斷開就行:“裝什麽假慈悲?要哭回你比香國哭去,東樓劍士沒有這樣的懦夫。”


  秦毅恍若不聞,越發哭得淒厲,就連那婦人都停下來驚恐地看著他。


  眼見許晶前胸不住起伏,就要壓製不住火氣,敬綬趕緊奔過去拉扯秦毅,卻被他一把甩開,兀自不住悲啼。


  此時的秦毅,在他的眼前,這處院子安靜極了。許晶已然不見,敬綬、侍衛、諸多弟子統統消失,隻剩地下被草席裹著的屍身和那婦人。還有……吳先生。吳先生就站在他的身旁。


  “毅兒呐,動物我們模仿得差不多了,今天就開始模仿人吧。在那之前,你先要弄清楚一點,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動物,他們能夠被**操縱,可以被感情所支配。有時候,人會像你們天工閣名匠造出的鎧甲一樣堅硬;有時也會如天鵝絨草的草葉那般軟弱。


  “因此,要想模仿人,你就必須把自己放到他們所處的環境、地位當中、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去仔細分辨……一旦你學會這種模仿,就能夠很容易地看透別人的心思,了解到他們的需求還有恐懼,甚至能對他們的所作所為進行合理的預判。記住毅兒,這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功夫。”


  吳先生帶著秦毅模仿別人的時候有趣極了,很多人都以為這一老一小得了失心瘋。他們有時會緊隨一位受到褒獎的臣子待上半日,看他如何刻意地掩飾誌得意滿;有時也會遠遠觀察某個麵黃肌瘦而步伐卻異常堅定之人,以判斷他是否為竊賊,會不會隻為解決一餐飯食便鋌而走險。


  兩人曾混跡於清水河碼頭打零工的腳夫身旁,吳先生仔細地給秦毅講解,為什麽他們當中那個最不起眼的小個子將來會變成這些人的頭兒。還有一次,吳先生竟帶著秦毅加入到送葬的隊伍當中,目的卻是通過每個人的哭聲來判斷他跟死者的關係……


  “哭聲,對,就像現在。”


  秦毅總算趕在許晶忍著沒有拔劍之前結束了模仿。他看看那婦人,婦人也正看著他。


  “我來問你,”他對那婦人說,聲音不像出自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因何要謀害你的丈夫?”


  “啊,尊官……”


  “休要抵賴,”秦毅淚痕未幹,伸手指著地下的草席說道:“他已經全都告訴我了。”


  “天啊,聖祖在上……”婦人神色驚慌地拍著胸口。


  “住口秦毅!”


  許晶一步站到他的麵前,也頭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你發什麽瘋?還不隨我回去,少在這裏裝神弄鬼。”


  “退下!”


  秦毅宛如君王,擺頭命令許晶站去一旁。許晶目瞪口呆,一時間如被震懾,竟是不自覺地挪動開腳步,讓出了那個婦人。豈止是她,就連幾名環臂靠在院門旁,一副事不關己悠閑模樣的侍衛也都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隨後卻又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奇怪。


  “你,你在命令我?”許晶反應過來。


  秦毅不再理會她,繼續對那婦人言道:“你方才也聽到了,我來自比香國,而且還是比香國的太子。天工閣你應該知道吧?我們有辦法能與聚窟洲通信。你和別人勾連,通謀害死了你的丈夫,他生前被你蒙蔽,剛剛已經把實情全部對我說了,若你還不肯老實交代,那我就要招他回來,讓他自己找你算賬了。”


  “啊!”


  婦人聞言驚叫一聲,即時便昏厥過去。許晶心知有異,馬上指示巡邏弟子,先把這婦人連同他丈夫屍首一起抬回門派,此地掩好門戶,隻在屋中留下兩人,但凡有來打聽消息之人一律扣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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