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中有鶴，觸不可及
楚甜回到教室，整個班級裏早已像炸開了鍋一般。
“他也太厲害了吧。”
“對啊，這是全國奧數比賽呢。”
“默默，你準備送他什麽禮物給他慶賀啊？”
“哎呀，我還沒想好呢。”
曾默默笑得一臉緋紅。要不是早上潘小雨很楚甜說過林鶴不愛跟其他女生接觸，她都快以為曾默默和林鶴有什麽了不得的關係了。
“今晚，最遲明天，咱們一定得讓他請客！”
“沒錯，這小子昨天就拿了冠軍居然都沒打電話給兄弟們報個喜，得狠狠宰他一頓。”
“就明天吧，今天他家裏多半也得給他慶祝。”
“那我們就說定了。”
“說定了。”
男生的友誼就是這麽簡單純粹，林鶴大概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被請客”了。
和教室裏的一片歡騰相比，楚甜的心裏卻塞滿了許多的膽怯、迷茫和手足無措。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化成她在樓下看到的那一片鮮紅。
熱烈祝賀高一四班林鶴同學獲得全國奧數比賽一等獎！
他果然在這裏，他果然總會以各種她無法預料也無法想象的方式重新出現在她的麵前。
雖然從昨天重遇潘小雨的那刻起她就知道林鶴遲早會出現，可是當他的名字這樣真真切切地圍繞在自己身邊，她還是會覺得無所適從。
我究竟算楚甜還是潘小雨？
她愛林鶴，從小到死都沒有變過。
她知道從前林鶴也愛她，雖然可能不如她愛的多。
她呆呆地在筆記本上寫下四個字：
楚甜？
林鶴？
下課鈴響，楚甜還沒有晃過神來。樓道裏傳來一陣起哄聲。
循聲望去，武威正拿著和上次一樣的一瓶飲料和江適、胡文同說著什麽。
“楚甜，有人找。”
教室門口話音剛落，教室裏立馬又傳來一陣整齊的起哄聲。
楚甜心情不佳，隻冷著一張臉走出教室。還沒到武威跟前，他便被江適和胡文同推到了自己麵前。
武威撓著頭，轉臉對推他的兩人比了個三字經嘴型。隨後又川劇變臉般對楚甜露出一臉純真大男孩特有的笑容。
“給我吧，別不好意思。”
沒等他說話，楚甜伸手從他手裏拿過了飲料。
“以後別買了，飲料都是高糖又沒營養。再說就砸了一下而已，難道你還打算給我買一輩子飲料賠罪。”
聽起來是個問句，可楚甜似乎並沒有想要武威回答的意思。
“我以為你挺喜歡這個的。”
武威尷尬地笑笑，腦後的那塊頭皮都快被他薅下來了。
“當咱們是朋友，你就別老給我東西。我老這麽拿不得再買其他東西還給你嗎？”
“本來挺正常的生活白白啦啦又多了筆消費。不光是我，也是說你，咱們都用的父母的錢對不對？”
本來見著楚甜一臉麵無表情以為是厭煩了自己這樣來找她，可她嘴裏說出的話卻滿是大哥大姐似的關心。
武威總覺得聽起來哪裏不對勁，可架不住楚甜的話句句在理，又擔心自己給她造成困擾讓她生氣，隻得連連點頭。
“好了，回去上課吧。”
楚甜撂下這句話，一手拍了拍武威的肩膀轉身就回了教室。
恰逢上課鈴響，被楚甜一席話震得一愣一愣的武威和江適、胡文同才如夢初醒般奔回了教室。
整堂課上武威都在回味楚甜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和昨天的開朗親切不同，今天她明顯冷漠了許多，可是話裏話外似乎並沒有討厭自己的意思。
經過45分鍾的苦思冥想，他最終確定楚甜隻是在擔心他亂花錢。這麽想著，他的心裏不由得生出一些愉悅：
擔心是因為在乎！
一下午，每個到高一四班上課的老師臉上都洋溢著自己孩子金榜題名般的喜悅。上課前必提林鶴多麽多麽用功，哪怕當事人並不在現場。
這一點也不誇張，林鶴在每一個任課老師眼裏都是品行俱中別人家的孩子也不過如此。
楚甜聽在耳裏，心裏跟打翻了調教鋪似的，一陣酸一陣甜。
其實這事她記得，在她還是潘小雨的那個世界裏林鶴也得過奧數一等獎，隻不過是在高二的時候。
下午放學剛走到一樓，潘小雨一陣風一般就衝了過來，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那速度和昨天她們逃離小混混時有的一拚，楚甜一度以為小混混打聽到了她們的學校和班級找上門來。
可一想又不對，按理說小混混是進不了校園的，她把自己拉著跑個什麽勁兒？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潘小雨拎著她在一輛香檳色的帕薩特停了下來。
楚甜眼中頓時騰起一團霧氣，這輛車她認得，正是潘小雨家的車。
“爸。”潘小雨敲了敲車窗，車窗緩緩放了下來，“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昨天救過我的楚甜。她也住玫予墅呢，反正咱們要去林鶴哥哥家，順便送送她唄。”
車上的人比楚甜記憶中要年輕許多，臉上掛著的正是她熟悉的笑容
“當然可以了，快上來吧。你媽媽已經過去了。”
不等楚甜開口，潘小雨打開車門就把她塞了進去。
車裏一股淡淡的甜香味絲絲縷縷鑽進楚甜的鼻腔，她打了個噴嚏，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楚甜同學這是感冒了？”
潘爸爸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兩朵黃角蘭掛在後視鏡下隨著車子輕輕搖晃著。
“沒有，潘叔叔，可能是不習慣這車裏的香味。”說完，楚甜又打了一個噴嚏。
“那你應該是花粉過敏。這個呀就是罪魁禍首。”說著，潘爸爸笑著一把扯下黃角蘭扔進扶手邊的垃圾杯裏。
慢慢的，楚甜覺得鼻子好受了許多。
“楚甜，我爸媽都是醫生，以後你有什麽頭疼腦熱的盡管來找他們，也免得掛號看病了。”
“小雨，可沒見過胡亂給別人介紹看病。”
“本來就是嘛，你和媽媽不都是名醫嗎。”
潘小雨撒著嬌。
楚甜兩顆淚珠子卻又滾了下來，燙得她覺得手背一陣刺痛。
這次被潘小雨看到了，連忙從車上的紙巾盒裏扯了一張紙。
“叔叔果然是名醫，我就是鼻炎，犯了的時候就會又打噴嚏又流眼淚。”
楚甜趕緊解釋道，恰巧對上潘爸爸從後視鏡看過來的眼神，又禮貌地笑了笑。
“對，這都是鼻炎的典型症狀。楚甜，你要注意保暖。”
和潘小雨一樣，潘爸爸從看到楚甜第一眼起就感覺到一種親人般的親切，甚至想把她當做親生女兒般愛護。這讓潘爸爸自己都覺得意外。
“知道了。謝謝你潘叔叔。”
楚甜仍舊禮貌的笑著致謝，像世上最乖巧的孩子。
家裏沒有人，楚甜看見餐桌上卻擺放好了幾個葷素搭配的菜式。這時她才看到手機上田美發過來的短信。
甜甜，爸爸媽媽臨時有個應酬，飯菜都做好了，你記得吃。
好吧。
楚甜放下背包，隻草草吃了幾口。
心中有事，口中無味。
吃完飯，窗外夜色已有幾分濃鬱。楚甜站在陽台上，遠遠地望見林鶴家中燈火大亮，隱隱約約耳邊響起許多人說話的聲音。
“林鶴哥哥，今天是我們來給你慶賀，要是林叔叔再帶你吃什麽大餐獎勵你，你可不能忘記帶我。”
“你怎麽跟幾輩子沒吃過好吃的似的。”
林鶴這樣說著，臉上卻是一臉寵溺。
“管你怎麽說，反正這事你得記著。”
“早晚都是一家人，林叔叔肯定不會忘了你。”
林爸爸笑的憑空多了好些皺紋，可這一句話出口，在場的兩個少男少女立刻羞得滿臉通紅，仿佛春天裏的桃花全落在了他們的臉上。
“林鶴這麽優秀，明年打算考哪所大學？”
潘媽媽見女兒實在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圍。
“倫敦大學的巴克利特建築學院。”林鶴趕緊答道。
“這是要和你爸爸一樣做建築設計師？”
“不，是比他優秀的建築設計師。”
林鶴看了爸爸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林爸爸愣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微妙的尷尬。
“不錯不錯，林鶴很有誌向，以後比我們幾個大人都強。”潘爸爸拍著林鶴的肩膀讚歎道。
隻有潘小雨顯得不是十分高興。
林鶴要出國，那他們不是好多年都難見到了嗎？
叮鈴鈴，家裏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楚甜回過神來。
“喂，甜甜，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媽媽。”
“碗放在水槽裏就好。爸爸媽媽今天得早點回來，你自己早點休息，別學的太晚。”
“嗯，媽媽，我知道了。叫爸爸少喝點酒。”
“好。那我掛了。”
“媽媽拜拜。”
掛掉電話回到陽台上，林鶴家的燈依舊亮的耀眼，像是這個夜晚裏最閃耀的星星。
楚甜每下一眨眼，星星就跟著眨一下眼。然後漸漸在她的眼裏碎成幾片，刺得眼睛生疼。
近在眼前卻觸不可及。
楚甜無奈的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