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鬥轉星移（2）
苦主過去就是個悶葫蘆，老實人，被踩了都不知道回嘴。
仙界那都是人修成了精，豈是善茬？她光芒四射，樹大招風，若不是雲留回護，早被那幫仙人嚼的骨頭渣都不剩。
現在苦主生逢巨變，性格變化也不奇怪，所以任緋並沒有懷疑她是裏麵換了芯，隻當她是死鴨子嘴硬。
“嗬，你倒是膽子不小，如果放的是別的蝦米，興許雲留上仙還能饒你，可你放的是魔尊呀，藐視天規、私通魔界，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暮風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封凜凜也是個修煉多年的人精了，對任緋的刺激不為所動，隻淡淡的看著她：“我入仙門以來，日夜不敢忘記仙道使命，一直勤勉修行，在仙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是怕愧對了天道選中我的這份恩惠。你說的好日子，我沒有享受過。”
任緋咬牙：“能在雲留上仙身邊做風光無限的親傳弟子，你還有什麽不滿？”
“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努力修行，就是為了站在師父身邊問心無愧。”封凜凜笑了一聲，“我的風光是師父給的，由師父拿去，我也沒什麽好說。”
她的輕描淡寫對比任緋的得意忘形，顯得任緋特別沒品。
任緋自己也感覺到了，簡直有點惱羞成怒。
她不想聽暮風謠的問心無愧，她要看到暮風謠支離破碎。
既然沒看到，她自會想辦法。
任緋走了，封凜凜總算得了清閑，開始整理苦主的記憶。
苦主私放魔尊，除了過去的交情，還有更重要的理由——
她認為仙界已經腐爛透頂，整天為了自己那點蠅頭小利鬥得頭破血流，時常波及治下倒黴的民眾，還總留下爛攤子等著師父來收拾。
苦主自己也見過不少，因為一星仙火燒毀整個村莊的事件不可勝數，然而這類事件又總是被掩蓋過去。
為了維護仙界形象，就連師父也得做出妥協。
這群仙人根本不配站在萬民敬仰的位置上。
倒是九淵魔尊，雖然生在魔界，但因為幼時在人界流離，被人撫養長大，對人界很有好感。
即使他的養父母被人當成妖孽活活燒死，他也不允許手下擾民，那些犯事的妖魔全被他親手處刑，沒人可以逃脫製裁。
九淵是這樣的親民，所以苦主才會把守護黎民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寧願自己萬劫不複，也不要他粉身碎骨……
整到這裏，封凜凜還是挺佩服苦主的。
自古以來，仙魔就是一正一邪，一黑一白，即使在雲留上仙這樣的仙界楷模、超級美男子身邊，她還是敢於突破固有認知，認為仙界沒有前途，毅然轉投魔界。
這份勇氣，值得鼓勵。
目前，封凜凜除了坐就是等，要處置她的人也沒讓她坐等多長時間。
按照慣例，罪大惡極的罪仙要跳誅仙台，不過雲留以“功過相抵”為由，親手斬斷她的仙骨，誅仙台就可以免了。
她被貶下人界，永世不得進入仙界。
這個過程全仙界圍觀，以儆效尤。
被天兵用捆仙索壓出來的時候，封凜凜似有所感，扭頭看向雲留。
他還是跟她初見時一模一樣，一成不變的白衣，一絲不苟的發型，除了那雙冰川一樣清澈寒涼的眼睛裏帶了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哀戚。
雲留千年修行，本以為早就看破紅塵，然而苦主和他幾千個日月朝夕相處，溫暖了他那顆寂寞的芳心。
真是位可憐的老前輩，如果沒人點醒他，他大概一輩子都察覺不到他對苦主的感情已經超越師徒。
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封凜凜最後對他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後就義無反顧的下凡去了。
被貶下凡的罪仙當然沒什麽好日子過的，注孤生。
封凜凜也不例外。
幾個天兵把她往苦主修行前住的村子附近一丟，飄然而去。
封凜凜站在原地，冷風吹過，一陣哆嗦。
現在她是披頭散發、白衣染血的造型。
幸好是晚上，如果大白天被人撞見，少不得會被拉去見官。
苦主修仙也就幾年的事，而古代不會像現代那樣變化太大，所以眼前的這個麗水村和苦主記憶中的樣子相差無幾。
封凜凜摸黑走到苦主原來的家中。
苦主命苦，小小年紀就被父母賣到麗水村當童養媳，剛來不久，對象一家就離奇的死了。
雖然苦主生的眉清目秀，但村裏傳她是天煞孤星，沒人敢領養，隻在村子外沿建了個小土屋給她住，今天東家給口吃的，明天西家再送點糧，讓她不至於凍餓而死，禍害全村。
苦主是知恩圖報的，時常幫人做工還人情，一來二去，也積累下一點淺薄的人緣。
苦主去仙府應試修仙，村人都以為她是開玩笑，沒往心裏去，她幾年沒回來，也當她嫁到外地了，倒是她那房子沒人敢住，也沒人敢推，一直留到現在。
如今正好成了封凜凜的避難所。
封凜凜循著記憶，摸黑找到落灰的打火石。
人界已過中秋，她出門扯了些幹草柴絮點了火，蹲在小火堆旁邊烤了一會兒，總算暖和起來。
反正任務也沒有時限，以後再跟魔尊接頭，她這回可是救了他的命，九淵不可能不來找她。
她隻要過好當下就行了。
比如吃點好吃的，喝點好喝的。
她現在都快餓死了。
染血的白衣太驚悚，封凜凜翻箱倒櫃，找到的衣服雖然沒破爛，但全帶著一股很重的黴味，事急從權，她也顧不得許多，隨便揀一身換上，把白衣丟進火堆裏燒了。
她拿根草綁了下頭發，出門覓食。
虧得上個任務在原野上鍛煉過了，封凜凜知道秋後到哪兒去找膘肥的獵物。
在獵物的必經之路上挖下陷阱，再用幹草泥土偽裝。
封凜凜蹲在草叢深處靜靜的等，等她餓到前胸貼後背的時候，陷阱裏傳來掙紮的聲音。
她打起精神走過去一摸，摸出一隻胖乎乎圓滾滾的野兔。
雖然很可愛，但是她很餓。
開膛破肚，串燒旋轉，肥的流油。
封凜凜吃了頓飽的，心滿意足的抖抖被子，湊合著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