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崑崙8
王承歡在王重之六人的簇擁下回了臨仙台,看到了在門口靜立的謝知遠。
她突然止步,幸好王重之一向穩重。年紀一大把了,能不穩重么?及時剎車,順便也攔下後面跟隨的師弟們。
六人看看這個長得頗有些絕代風華的男子,再看看自家祖師,再互相看看,不約而同地點頭:長得相當湊合。
林遇還低聲嘆道:「果然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啊!」
王重之和雲平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帶著幾個師弟走人。
林遇還想多感慨兩句呢,被雲平和連逸一左一右拖走了。
只聽遠遠傳來雲平刻意壓低的聲音:「你又亂說什麼話!」
林遇不服:「這是常言道懂不懂?」
又傳來常言冷冷的聲音:「我沒說過。」
「承歡,我……」謝知遠迎上前,想拉住王承歡的手,怎料她不像往常那樣直接撲到他懷裡,反而是像個傀儡一樣站立不動。
王承歡看了看周圍零零散散走過的弟子,向他使了個眼色,往臨仙台偏了偏頭:「進去吧。」
傀儡打開門,等兩人進入后又重新關上門,連個命令都不用下,比活人還好用。
王承歡斜靠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次沒有和你的慕宗主一起作伴?」
謝知遠像個犯錯的學生一樣站著不敢動:「我和她什麼都沒有。我……心裡只有你。」
「哦?」王承歡支著腦袋,「怎麼不坐啊?難道一個人不習慣?」
「我……」謝知遠剛想跨出一步,就被王承歡的眼神生生止住了腳步,「和我一起回家好嗎?」
「家?這裡就是我的家,你要我回哪裡?」她下榻起身,「回去看你們朝夕相處,高山流水么?」搖著頭向那條長廊走去,「我還有一個家,不過回不去了。」
謝知遠追上去想拉住她,沒想到她的步伐看似不大,卻怎麼也抓不住。
「我讓人送你下山,和離書稍後會送去姑蘇,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你和慕清煙還是隨便誰,盡可以日日相伴。」
眼看王承歡越走越遠,一腳踏出懸崖消失在眼前。
「不要!」謝知遠往前一跌,醒了。
回過神來,只見王承歡仍舊斜靠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謝知遠道:「幻境……」
王承歡道:「激發你心中所想罷了。看來謝二公子是對這和離書相當看重,我——可以滿足你這個要求。」
謝知遠閉上眼,忍住心痛,手指捏緊又放開:「我不想和離。」
「謝知遠,你是瞎子吧。那麼大的美人天天陪伴,聽說她把慕氏也打理得井井有條。比我這個好吃懶做的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王承歡面上一哂,「連我都替你不值。」
「我心裡只有你。」謝知遠看著她的紅唇一張一合,手不聽話地伸了過去。
王承歡仰起頭看著他,一如從前。
他俯下身來,單膝著地,手捧她的臉龐,凝視這雙琥珀色的桃花眼。
從那紅唇中吐出的卻是冰冷的話語:「人果然最會欺騙,你若欺我,我會讓謝氏全族俱滅!」
「我不欺你,只求別離開我。」他哀求道。
熊氏的覆滅不是偶然。大戰中作為搖光的內應潛伏在她身邊,在她無暇分顧那一刻,給了她致命一擊,致她重傷,所以才被玉樞禁錮。此後,熊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知遠從未見過她如此冷酷無情的樣子,無論時靈樞還是王承歡,一向都是笑容明媚待人真誠,對懲奸扶弱特別熱衷。特別是靈樞,甘願為了世人自毀前程。這樣的人怎麼會說出這麼陰狠的話語?
果不其然,謝知遠重新凝神,再次睜眼,卻發現自己還站在臨仙台的門口。遠處傳來常言冷冷的聲音:「我沒說過。」
王承歡看也不看他,從他身側進了門。他見門仍未關上,便抬腿跟了進去。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
這次不知道是真相還是幻境。
謝知遠忐忑、驚奇,他不知道王承歡什麼時候對製造幻境如此熟練,就像那雲夢中的東西。
「害怕嗎?」王承歡問道。
謝知遠緩緩搖頭,即便她有了新的身份,能不動聲色間製造幻境,讓他不是真假,那也改變不了他的心意。何況這些幻境不痛不癢。看來還是對他手下留了情。還有機會,謝知遠心想。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滅謝氏全族。」謝知遠斬釘截鐵道,「因為,我不會欺你,更不會負你。」
王承歡正要說什麼,就聽到長廊處一個聲音傳來:「你也配?」
玉樞闖了進來,一臉譏諷地看著謝知遠:「也就一張臉能看,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就別再痴心妄想了。」
修成人形、痴心妄想……
玉樞比謝知遠身量稍低,氣勢卻高了不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你,離開她遠一點。不然——我可以扔你一次,就可以扔兩次。下次你就沒有那麼好命了。」
謝知遠看著咄咄逼人的玉樞,渾身上下被撕裂的疼痛感又回來了,身體禁不住地微微顫抖。
哪怕如此,他還是站在原地,緊咬著牙關,強撐著不動。
王承歡見玉樞眼中已有殺意,連忙擋在謝知遠身前:「不要動他!」
玉樞道:「你讓開!」
王承歡寸步不讓:「不許動他!」
玉樞慘然:「你還是護著他。」
「我們……已經成親了。」王承歡放緩了聲調,「你能不能放過他?」
王承歡感覺身後有人拉扯她,回頭一看,謝知遠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卻還是攬過她的肩,從牙縫中吐出話語:「我不會和她分開,我們是兩情相悅。」
玉樞鼻子里都快冒煙了,向謝知遠伸出手。
王承歡一把抱住了玉樞:「求求你別傷害他。」
玉樞更加慘然:「你只有為了他才會求我。」
「玉樞,我答應你,過了這一世,我便與你回家。只是現在要解決更棘手的問題。你不是說回家的路在豐都嗎?我在想一個既能開啟結界,又不能讓裡面的魔氣出來肆虐的辦法。等我想到了,就能回去了。」
王承歡繼續哄道:「當初是我不聽話,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等這裡一切恢復正常,我估摸著也差不多能回去了。總比你我只能在這裡見面好吧?再說我也不想一直被關在這裡。」
玉樞被抱著雙手不能動:「你就會哄我。」
「沒有哄你,是真的。你讓我先把這裡的事處理好。」
「那,我等你,也許不用那麼久。」玉樞看著謝知遠,「我去上天庭想辦法,幫你重塑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