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怒海6
歡宴直至後半夜,桃花源內才漸漸安靜了下來。校場內的眾人東倒西歪,互相攙扶著回了房間休息。
揚羽道人也許久沒有這麼暢快了,在眾小輩一聲聲的「叔叔」、「前輩」中得意得不能自拔。
謝知遙不敢多飲,稍許和揚羽道人還有王承澤碰了幾杯后,便不再倒酒。之後將喝得半醉的王承澤半扶半扛地弄進了寢室。
謝知遠也向他轉述了這幾日的見聞以及他們的得到的消息。
「一直覺得承歡不同尋常,沒想到竟有這種來歷。」謝知遙凝視著謝知遠,「你……以後有什麼想法?」
謝知遠道:「無甚想法,不管她前世是何種身份,我只知今生是我謝知遠唯一的髮妻。」
「可是她帶著使命而來,恐怕這條路會異常艱難。千年來的格局豈是這麼容易改變的。王伯父那樣的人才,也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在這之前有多少先輩也嘗試去改變,最後沒有一個善終。上次圍剿慕清風時,他也曾提起過這件事。當時我也感覺意外。對於慕清風,你們了解多少?他又為何手中有若離,還故意將若離送到你們手上?」
「他的骨龍身上出現時,我問過他,他沒有回答。」謝知遠想起今日所見到的慕清風似乎與往常變化甚大,人還是那個人,只是氣質不同了,還有他那突飛猛進的身手,還有對自己那不屑一顧的神情,感覺像是被人奪了舍。
向兄長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謝知遠告退,回去陪伴王承歡。
王承歡今夜罕見地沒有吃撐,在推杯換盞時,顯得有點心不在焉,沒有往日的爽朗笑聲,對滿桌的山珍海味也提不起興趣。
謝知遠心中不安,回到房中,見她還沒有睡下,正坐在床邊發獃。
月光透窗而來,灑在她的腳下,鞋上的東珠在月色下瑩瑩發亮。
他關了門,走上前去,輕聲問道:「怎麼不點燈?」
黑暗中,王承歡搖了搖頭,伸手牽住謝知遠衣袖:「二哥哥。」
「嗯?」謝知遠反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邊,在夜色中凝望著她的眼睛。
王承歡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與我同去。」
謝知遠手上力道收緊,緊張地問:「承歡,你說什麼?」
王承歡抽出被捏得緊緊的手,環繞住他的脖子,目光幽幽:「你答應我好不好?我就求你這麼一次,你可是從來沒有拒絕過我什麼的。」
如在往日,被王承歡這麼央求,謝知遠早就丟盔棄甲什麼都隨她去了。可是她今日的這個要求,著實讓他答應不了。
「我發過誓,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麼、去哪裡。你——」謝知遠斬釘截鐵道,「別想一個人偷偷溜走。」
王承歡見他如此強硬,不敢再說,只得將頭靠在他肩上,嗅著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謝知遠見她不再提起此事,以為她被說服。
兩個人相擁到了天明。
天光大亮,校場內已經被家僕收拾完畢,從鎮民那裡借來的桌椅板凳等等也都歸還了回去。
謝知遙帶著自家修士休整完畢剛剛告辭回了姑蘇。王氏從別院調回的修士也紛紛和同僚道別,準備踏上歸途。
正在此時,從門外連滾帶爬地闖進來一個人,此人頭髮散亂身上衣衫殘破,只有那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依舊不染塵埃,正是那王傳芳名義上的關門弟子裘得洛。
尚未離去的修士看到他連忙扶了起來,只聽裘得洛帶著哭腔喊道:「大師兄!大師兄!」
王承澤聽到動靜,背著手走了出來:「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大師兄。」裘得洛在別人的攙扶下勉強往前走了幾步,幾乎要俯到在地,「臨安告急,師兄們冒死把我送了出來,有人趁我們把人手都抽調回來,帶人偷襲了別院。還有蘇家也遭到襲擊!」
「什麼?」王承澤拉起了裘得洛,「你說明白點!」
之前華亭遭到黑龍襲擊,王承澤將其他地方的駐守弟子大多抽調了回來,以至於地方防衛空虛。裘得洛入門不久,靈力不高,所以被他派去送信,送完信便留在臨安。原是想這裡的事解決掉,再把人手調回去。沒想到只短短一天的功夫,臨安就因防備空虛被人攻陷。而蘇家又是依附於王氏的小家族,本身實力有限,若沒有王氏的庇護,恐怕也難倖免。
裘得洛上氣不接下氣,還被王承澤拎著,更加吐字困難:「大……師……兄,我咳咳……」
揚羽道人伸了個懶腰,走了過來,指著王承澤道:「你先把他放下,這樣子怎麼說話。」
王承澤收起怒意,緩緩放下裘得洛。
終於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的裘得洛,不認得這個能指揮得動他家大師兄的中年道士是誰,只道約莫是哪家的長輩貴客,投去感激的一瞥,又向王承澤稟報:「我出來時,別院已經被攻陷,留守的幾個師兄恐怕……蘇家亦有喊殺聲,不知裡面的人現在如何。」
王承澤只在剛開始慌亂了一下,而後又鎮定了下來。能把日子算得這麼清楚還果斷行動的,一定於慕清風脫不了關係。慕清風先用黑龍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然後再使人攻陷防守空虛的臨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他們這個蟬,不但要應付那個螳螂,還要應付螳螂身後的黃雀。
如果臨安出事,那其他地方說不定也遭受襲擊。想到這裡,他連忙叫來了幾十個機靈的門生客卿,指派他們去其他別院探查,並告誡如遇敵人,不可硬拼,最重要的是及時傳信回來。
揚羽道人靠在牆上雙手插懷眯著眼,聽著他們的對話,等王承澤吩咐完了喊他過來:「傻小子,過來。」
從第一次看到王承澤,揚羽道人對這麼稱呼他情有獨鍾。無視他的抗議,甚至越是抗議就越是讓他樂此不疲。
王承澤最後索性也不抗議了,反正也是叔父長輩,抗議無效就無效吧。
揚羽道人道:「對這件事,你怎麼看?」
王承澤沉吟片刻,恭敬答道:「恐怕是連環計,慕清風先將我們的主力引至梅隴鎮,造成其餘地界空虛,他再算準時機趁虛而入,也許他還留有後手。」
揚羽道人讚許地點了點頭:「那你準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