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怒海2
黑龍身體力行地證明了他的擔憂不是大驚小怪,更沒有興師動眾。轉眼間又掀起了一陣更大的海浪,這次足有一人多高,不是前幾次小打小鬧可比的。
揚羽道人正想和王承歡聊聊魚翅的幾種做法,就被這條不識趣的黑龍無故打斷,帶著些許不耐煩地凌空畫了一道符加固結界。完了還跑去看那條被均勻分割的大鯊魚,這傢伙都被砍成兩半了,鮮紅的魚鰓還在一動一動,面部表情猙獰,內臟流了一地。
「膽破了啊,完了完了,不知道會不會發苦。」揚羽道人捶胸頓足地埋怨起謝知遠來,「不會殺魚以後別動手嘛,好端端的魚翅都被你毀了。」
王承澤感覺到這張符的威力比他們全部人加起來的結界還大些,便只留下少數弟子繼續結陣,其餘人先下場休整。
他恭恭敬敬地向揚羽道人行了禮,畢竟是王傳芳的摯友,又是自己的半個符道師父。
老道見到這麼多小輩,也沒好意思再擺出為老不尊的樣子,只好一本正經地摸摸自己光禿禿的下巴,假裝很老謀深算。
「一會兒讓孩兒們都退下,看我和那妖畜單挑……單打獨鬥。」
世間人皆以為化龍便是成神,在揚羽道人口中,這神龍變成了「妖畜」,王傳芳曾經告訴他,龍也只不過是給神仙拉車的,或者行雲布雨而已,總結下來就是一匹拉洒水車的馬。故而他對這種畜生從來就沒有敬畏之心,只當是個體型大點的妖物。
王承歡想上去幫忙,揚羽道人一揮手:「你記憶尚未恢復,來了也不頂用。」
「可是,你怎麼過去呢?你的劍呢?」
這可難倒了老道,這麼多年來跑路只用縮地符,從來沒御過劍,他也沒有劍可御。
「要不我把誅邪借給你吧。」王承歡雙手呈上了長劍。
「這……」揚羽道人猶豫不定。
那邊黑龍還在繼續攪動著海水,一陣接一陣的巨浪洶湧而來,從一人多高的浪頭,轉變成了十幾丈高。
眼看那些維持結界的弟子快堅持不住了,揚羽道人不再猶豫,讓王承澤把弟子都招回來。獨自上前又接連送出了幾道符,看著被加固的結界,點了點頭,最後甩出一道與剛才那些防禦符咒全然不同的泛著銀光的符咒,推動著整個結界往前移動了幾丈遠。
既然一味的防守不能解決問題,那麼就用進攻來代替防守吧。
王傳芳說過「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這句話被老道記了幾十年。
黑龍被這個自不量力的凡人驚呆了,它是水中之王,竟然還有人敢用胳膊擰大腿,在這大海中它的主場里對它挑釁。
被激怒的黑龍把半個身子又縮回了海里,更加賣力地攪動著海水,看淹不死這幫凡人的。
結界就這點大,一味退後也阻擋不了遼闊的大海。
但是那些被退回去的海水,像鋒利的刀刃一樣,在黑龍的鱗片上留下了無數道印痕,若非這些堅硬龍鱗的保護,那黑龍此刻必定傷痕纍纍。
這邊往前推,那邊也往岸上使勁。兩邊角力之下竟然打了個平手。
「妖畜不給我面子。」老道從藍灰色道破里摸出了一張寫好的符咒,把它折成飛鏢的形狀,「看我弄不死你。敕!」那張被摺疊的符咒不像其他慢悠悠的同類那樣,用閃電般的速度向黑龍飛去。
黑龍未料到凡人在硬碰硬的時候還有心思來玩偷襲,它在大海深處離岸甚遠,凡人就算御劍飛來也會被這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再來一個浪頭就能直接把人打落。凡間的兵器也無法脫離主人獨自飛行這麼遠的距離。可是這符咒卻像長了眼一樣,盡往它身上的鱗片空隙鑽來鑽去。它只要一收緊龍鱗,就無法繼續攪動海水,但是不收緊的話又被這個小東西割肉疼地死去活來。
黑龍吃痛,本能地想閉合鱗片自保之時,不知又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狂性大發,全然不顧身上疼痛,張大了嘴發出了一聲龍吟。剛之前的龍吟聲不同的是,這聲龍吟有些嘶啞癲狂,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又踩住尾巴發出來的。
眾人離得遠,沒看清海中是什麼情況,原本看到黑龍被揚羽道人的一張符咒攪合得攻勢漸消,正準備歡呼雀躍。那黑龍像發了狂似的,進攻貌似更猛烈了。於是看向揚羽道人的目光從崇敬變成了疑惑。
老道受不了小輩的質疑,他心裡也納悶,莫非是那符咒浸了水失了力量了?不應該啊,這張符也不是第一次用,就算下油鍋也是好好的,沒道理碰到海水就變弱,莫非是海里鹽多了?
黑龍這會也不好受,它心裡想要自保,可腦海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命令它放開龍鱗繼續進攻。甩了甩頭,想把這聲音甩出去,回應它的是更劇烈的疼痛。終於,它忍受不住了,自身意識漸漸模糊,原本精亮的瞳孔渾濁了起來。掙扎了一炷香之後,這條黑龍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心智,眼神中只有冷血和瘋狂。
王承歡眼神好,發現了黑龍有點不對勁:「這條黑龍好像不是剛才的那條了。」
揚羽道人道:「怎麼可能?我們都看著呢,眼睛都沒眨,這麼大的東西怎麼可能被調包?」
「不是調包,是感覺。身體沒換,但是裡面不是它了。」
揚羽道人眼眶一縮:「你說的是真的?」
王承歡點頭:「我感覺它像是被人控制了。」
控制一條龍,聞所未聞。凡人控制妖獸就已經是極限了,雖然龍脫胎於妖,但再怎麼說也是處於半神行列,以普通人的力量,不可能。
說話間,那條黑龍身上的鱗片再也沒有收攏,發瘋地攪動著海水,眼見一排高浪又湧來,揚羽道人正催動著那小小的符咒在黑龍身體上大肆砍伐,無暇顧及岸上。
如山高的巨浪就要涌到岸上,要是被這般巨浪撲過,不管是什麼東西會支離破碎,甚至於被潮水帶得一乾二淨。
謝知遠一個轉身,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王承歡的前面,妄想用小小的身軀來抵擋這滔天巨浪。兩位兄長不約而同地持劍站到了弟妹的身前。
眾人之前設立的結界已被巨浪摧毀,只能閉上眼睛,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
他們早就可以御劍逃離這個地方,可是不願。因為身後就是華亭,就是梅隴鎮。他們如果退了,照這個海嘯的程度,整個華亭百來萬人口將會全部覆滅。守不住家園,護不了百姓,那修行將會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