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若離5
又過了兩年，王承歡才出世，王傳芳來風陵渡送喜蛋，順便請揚羽道人去參加百日宴。
「你來看看我女兒嘛，那麼白那麼胖，軟乎乎的一團。我告訴你哦，她那眼睛有魔法，只要她盯著你看一眼，再笑一笑，你就會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你來我給你抱一下，保證你不肯撒手。抱一下想兩下，抱兩下想三下，抱三下想……」
揚羽道人忍不住了：「你這是你女兒還是羊肉串？」
本來不肯去的揚羽道人，就這麼被誆過去了。
華亭王氏躋身頂級世家豪門也有些時日，這次來恭賀的人太多，連謝家的大兒子都被借過來作為半個主人和王承澤一起幫忙待客。
王傳芳用起這兩個「童工」可是一點都不客氣，還美其名曰「他們以後要做一門宗主的人，作為世家的繼承人，理應從小學會待客禮儀。」好嘛，還是不用付工錢的那種童工。
揚羽道人熟門熟路，躲開前面的眾多賓客，直接溜到後院去看老友掛在嘴上的小仙女長什麼樣子。
王承歡這時才剛睡醒，吃飽了奶，正好是一天內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屋內的美麗少婦原本在逗著搖籃里的嬰兒，被身邊的垂髫小童提醒門口有人，抬頭看到揚羽道人在門口張望。見是丈夫的好友，趕忙站起身，去門口將客人迎了進來。
「嫂子好。」揚羽道人見到王夫人還是挺老實有禮的。
「揚羽，你來了，快進來抱抱承歡。」將揚羽道人引到搖籃邊，王夫人把嬰兒抱了起來，放到他手上。
揚羽道人從來沒抱過這麼小的小孩，她那麼小又那麼軟，生怕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弄骨折，輕了又怕摔著，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腳下那個垂髫小童警惕地看著揚羽道人，小小年紀長相倒是甚為可人，如果他的表情沒那麼嚴肅就更討人喜歡了。
小童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提醒道：「用手臂托住她的頭，另一隻手托住背，笨死了。」簡直不敢相信怎麼還有這麼笨不會抱孩子的大人！
揚羽道人心裡默念：「你行你上啊，不行別比比。」
嘴上又不好意思和一個小孩爭長短，只好強詞奪理胡編亂造：「你小孩懂什麼，她就喜歡我這麼抱，她開心著呢！」
嬰兒大概是看到這個抱她的人挺滑稽，眉眼一彎，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個笑容，非常無齒。
揚羽道人驚喜地把彎下腰，把嬰兒的笑容展現給小童看。小童「切」了一聲，表示嗤之以鼻，就這種笑容，他天天都能看到。
王夫人喚過小童：「知遠，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小童搖頭。
王夫人笑著在他臉上捏了一把，就喜歡捏這個個子小小還一本正經的小臉蛋。
那張臉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繼續轉身盯著揚羽道人，生怕這個突然冒出來人把小承歡給弄傷了。 ——
說到這裡，揚羽道人喝了口茶，看著謝知遠的臉嘿嘿一笑，還真是十幾年都沒怎麼變啊。和小時候一樣，寸步不離地守著王承歡。
「那後來呢？」王承歡托腮問道。
「別急，讓我再喝口水潤潤嗓子。」
揚羽道人還沉浸在這個無齒的笑容里，就見嬰兒眉頭微皺了一瞬，手中感受到一股熱流。
嬰兒果然是人間最大的惡魔，只笑了一下，就尿了揚羽道人一手。
百年老單身漢哪裡見識過這種場面？天知道他當時廢了多少自制力才壓抑住將這個罪魁禍首扔出去的衝動。
哪知這個「罪魁禍首」不但不感激他的不扔之恩，還膽敢嘴一癟就哭了出來，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地動山搖搖搖欲墜。把這個老單身漢嚇得不輕，還以為自己那欲「行兇」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一下子又全身僵硬，手不是手，腳也不是腳的。
哭聲剛傳出來，就從門外飛奔進來一個人，那人將手中若離隨手一扔，接過差點變成「殭屍」的揚羽道人手中嬰兒，放置回搖籃，熟練地從籃下抽出一塊乾淨尿布，兩三下就把髒的替換下來，都沒讓別人有插手的空間。
王夫人見到自己的丈夫進來，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小謝知遠去了前廳。
嬰兒被王傳芳抱在懷裡，小手隨意一抓，就抓起他的一縷頭髮往嘴裡塞。他輕輕地把頭髮從嬰兒手中拉了出來，雙指夾起剛才換下的那塊濕噠噠的尿布放在她臉側：「你再吃我頭髮，我就給你吃這個。」
嬰兒被自己的「犯罪證據」噁心到了，頭一躲，將臉埋在她爹的胸口，小手抓了他胸前的衣襟。
王傳芳見嚇到了自己的女兒，得意地笑著朝揚羽道人揚了揚頭。
揚羽道人被他的惡趣味噁心壞了：「你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啊。」
「你懂什麼？我這叫專一。」他用下巴指了指懷中嬰兒，「連仙女都怕我。」
「得意個什麼勁！」揚羽道人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她什麼時候長大？」
「你是沒長大過還是怎麼著？你不知道人幾時長大嗎？」
「我知道的是一般人，她可不是一般人。」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下來的時候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現在連話都不會說了。」
「是啊，不但不會說話，還尿床。」
「能別老揪著我尿床不放嗎？你小時候沒尿過嗎？」王承歡有點惱羞成怒。
謝知遠捏了捏她的手，對揚羽道人說道：「原來我小時候見過前輩，當時不知前輩是誰，失禮了。」
揚羽道人大人有大量得揮揮手：「你那時還小，不記得也是正常，沒事沒事。」
「後來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揚羽道人一拍桌子，就想去屋子裡。
王承歡拉住藍灰道袍一角：「揚羽叔叔。」
聽到這聲久違了的「叔叔」，老道士腳步一頓，看到現在已經長大的少女，容顏和回憶中那個小嬰兒重疊到了一起：「真是劫數！」
他沒見過靈樞本來的樣子，只覺得眼前的王承歡眉宇間依稀有著老友昔年的模樣。
一雙通常長在女人臉上的桃花眼，配上高挺的鼻樑，揮手拂衣間說不出的風流瀟洒。再配上精妙絕倫的武藝，就算當初別人不知他出身於何處，也有不少世家表達了聯姻的意圖。第一次參加春日宴時，王傳芳便大放光芒，那些世家小姐看得眼睛都直了，紛紛打聽這是哪家的公子。就連謝氏嫡子謝南潯的風頭都被他壓了下去。比武結束后，在花園裡偶遇了不知道多少次，撿了一口袋的綉帕，回來還向揚羽道人炫耀。
揚羽道人想起當年自己可是很久都沒有買過洗臉巾，忍不住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