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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君君臣臣

  此舉,實為拔除紫霄宮內外的耳目,好讓行動當天沒有人能夠提前洞悉紫霄宮裏的部署,以闖入曌王宮打殷實菅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切,鄺毓在那次見麵時就已經想到,且在離開奔赴菡萏之前,早早全盤在曌王宮外布置妥當。


  對於此等的敏銳和果斷,梁以安如今想來都有些後怕。


  好在此人是友非敵。


  也好在自己能夠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尋了機會將玉璽轉交給了粱書言。


  “在紫霄宮裏,我們見了一麵,那一麵,才真正確認,成了盟友。”


  他不說君臣,不說護駕,不說忠心,說的是盟友。


  這無異於金口褒獎。


  後麵的人聽了瞠目,薑玲瓏卻一點沒反應過來。


  她沒覺得什麽,一家人嘛,不結盟還能結什麽。


  她右手從被子裏伸出來,輕輕捏了捏梁以安幫她掖著被子的指尖,朝他了然一笑。


  梁以安一愣。


  那個七年前事事順他,敬他,又信他的小妹妹,回來了。


  “倒是你,膽也太大了吧。”他想起什麽,抬手在她腦門上作勢輕輕一敲,責備道,“憑本醫書,一支金簪就想救人?顧青崖下完刀整個人直接倒在地上趴了兩個時辰才起來。你什麽時候能收收你這賊大的心眼,嗯?”


  “我這不是醒了嘛。”她低聲虛弱地回,認錯態度端正,但句句沒有悔改之意,“顧老也說,我脈象挺好。”


  “人家說的是你脈象好嗎?不過是撿了條命回來!”梁以安氣得隻能曲著食指敲擊床沿邊邊的木板,“還給我笑。”


  “薛安說你這麻醉藥效隻有兩個時辰,你倒是睡了足足兩天啊。這能叫沒事?”


  “誰允許你突然撲出來的?”


  梁以安歎氣。


  “我受傷不過幾日就能恢複,你一個女孩子家家,湊什麽熱鬧。”


  “不是啊,哥。”薑玲瓏嘟嘟囔囔解釋,“我吧,本來沒這個打算的。我也是想著,我在,備著麻醉,萬一有個閃失,我有經驗,說不定能救人。”


  “誰知道看到那劍飛過來,腦袋還沒轉呢,腿腳就已經動起來了。”


  “你當我誰都這樣救啊。”


  梁以安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


  後頭粱書言咳了一聲。


  薑玲瓏喊曌王什麽。哥?


  那豈不是要喊她姐了?

  豈有此理,反了天了,絕不可以。


  薑玲瓏微微抬了下巴,看見橙月身後,粱書言冷眼旁觀的一張無動於衷的臉。


  她朝她眨了眨眼。


  這死丫頭眨什麽眼啊,和你關係很好嗎,眨眼,使什麽眼色呢。


  什麽意思?

  示好啊?

  故意不改口是吧?

  故意要攀親戚是吧?


  你喊我姐你相公就得跟著一起喊!


  ……誒?


  鄺毓也要喊我姐嗎?


  ……好像……還不錯?


  粱書言腦補鄺毓之後跪在她麵前殷勤喊她姐的樣子,眉頭一鬆,竟朝薑玲瓏點了點頭。


  行吧。你這妹妹我姑且認下。


  她瞥了眼儂語,悶哼一聲,獨自出了清元殿去。


  薑玲瓏笑出了聲。


  牽扯了傷口,又嗚嗚呼疼。


  怎麽以前沒看出來,芙蕖公主是個內心戲這麽足的主啊。


  嬌蠻是嬌蠻,但又有點可愛。


  明明擔心著在人床邊一直守著,現在人醒了,倒是看也不看,放了心出去了。


  其實她內心真的挺不錯的吧?


  薑玲瓏這麽想著,忽然就覺得和她親近了幾分,感覺能成好閨蜜的樣子。


  “我二哥打了一套手術的刀具,在禾悠然那裏。”她回神,想起自己剛才因著梁以安提及此事,記得要交代的,“但刀是送去旭陽給金織技法的館子鍛的,你派人去一趟,能給你造一套一模一樣的出來。”


  梁以安讓她少說點話,少惦記些事,嘴裏說著知道了知道了,幫她把手重新塞回被子裏,就起身趕著薛安儂語他們一起往外走。


  外室留了顧青崖開了方子命小學徒去抓了藥來,親自在外頭煎藥。


  內室隻剩橙月和司崢陪著薑玲瓏。


  “姐姐啊,你可嚇壞我了。”小葡萄等人一走,就往她枕邊的小空隙裏鑽,大半身子躬在床外,就一張小臉趴在床頭貼著薑玲瓏,眉頭都快擰到一起去了,“大家都很擔心,但我是最最擔心的。我求了很多菩薩,讓他們救救你。”


  他說得很虔誠,這孩子不是在邀功,是真的心裏後怕。


  “姐姐啊,以後我長大了一定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不會讓壞人接近你的。”他說著歎氣,“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長大呢。好急哦。”


  橙月聽他說著話,眯眼笑,留他們倆講悄悄話,收了給薑玲瓏擦汗的巾帕,轉身去再打盆熱水。


  外室,顧青崖垂眸煎藥,不做言語。


  他就在清元殿的地上,原地給人動了手術。


  按醫書記載將傷口縫合包紮之後,才留意到躺在王榻之上的蔡長安。


  在他的印象裏,曌王雖然親和有加,但君君臣臣,分得很清。他沒有什麽架子,卻有帝王的氣魄,所以再親切,也沒有人敢真的逾矩,莫說躺在王榻上休息了,就連說句玩笑話,那都是會怯場的。


  所以蔡長安這樣直直昏睡在王榻上,實在是給了顧青崖不少衝擊。


  其後他幫著處理了蔡長安的傷勢,要將韶華郡主和蔡公公分別送回居所的時候,曌王卻將人留了下來。


  蔡長安在偏殿療養。


  郡主則是直接從地上抬去清潔幹淨的王榻上歇息。曌王舍不得她再有一絲顛簸。


  他將整個清元殿讓給她,自己平日則去偏殿處理政務,順便看望蔡長安。


  這兩日,顧青崖看在眼裏,一次次對曌王的行為內心驚駭不已。


  他都不需要安排就寢的。待在清元殿郡主的榻前伏案而睡,天未亮起來簡單洗漱就去上朝。


  每天朝議,偏殿,清元殿,三點循環,雷打不動。


  這在以前顧青崖對曌王的理解裏,是從來不會發生的。


  執著,不知疲倦,異常赤誠。


  炭爐上的藥盅,三碗已經煎到了一碗,他拿帕子包著盅耳,輕輕提了下來。


  原本他怕殿裏都是藥味,還開了殿門好讓春風吹散些氣味。剛才一行人出去時,曌王卻隨手帶上了門。


  他沒有起身再去重開。


  顧青崖活了大半輩子,見過世間炎涼,瞧過人情百態,很清楚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能珍惜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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