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美人入畫
崇山在穀悍的地界內。山的一頭江濤拍岸,另一頭的山腳下有零星幾個村子,靠著種地和捕魚為生。山上的溫泉莊子遠近聞名,夏日寒冬,生意格外地好。他們正趕上初春,山尖融雪待消,山腰萬物又還沒蘇醒,既無冬景又不顯春意的,正值淡季,恰好租到這幾間院落。
原本蘇瑾僩想著要是院子不夠,就多出些銀子讓登記的客人改道去別處。
所以聽著鄺毓說,這是夫人的產業時,也和其他人一樣睜目結舌瞪大了眼。
見彌幫他打理庶務,知道得多,可別的人卻對遣雲山莊的底不甚了解。
鄺毓昨天出去的時候就先找了掌櫃過來,掌櫃一瞧原來大手筆租了四間院子的竟然是東家,忙不迭將其他兩間小院的客人也遣了,賠了些銀兩,送了好些伴手禮,由轎夫白天上山給抬了下去。
幾處院落內便隻剩下他們這幾個人了。
薑玲瓏靠在鄺毓肩頭,懶得聽他說話。鄺毓正在幫她剝蝦,往嘴裏送。
除了司晃以外,其餘的人都心情複雜。
蝦是一大早掌櫃送來的,還有兩盤清蒸的江蟹。
當季最後一波捕蟹被他們趕上,再往後就是不能捕的蟹苗了。
鄺毓剝了幾個蝦之後,就去拆蟹肉。
蟹八件在他手裏像禾悠然的手術刀一樣。
“誒,禾悠然呢?!”薑玲瓏才想起來,她忘記那個要補覺的大夫了。
“船上人等他樂意了,會將他送來。”鄺毓剪著蟹腿,“我們要在這裏住上三四日,不急。”
薑玲瓏點點頭,腦袋始終沒離開他的肩頭。
鄺毓就感覺是被隻小狗蹭了蹭腦袋一樣。
暖乎乎,軟乎乎的。
“你們主子,平日裏就是這樣的?”薛安悄聲問蘇瑾僩。
蘇瑾僩表示他也不知。畢竟他是在事過之後,來了穀悍才親眼見兩人平日模樣的。
人家說新婚燕爾都黏黏糊糊。可主子這不是已經成婚快三個年頭了嗎?
他想著,偷瞟了眼在給司晃拆蟹的橙月。
他們以後,也能這樣日日都如新婚嗎。
蘇瑾僩的臉紅了紅,又移開視線。
“晃兒看我們拆一次,之後自己就可以自己試試了。”薑玲瓏覺得頭重腳輕,但還是坐起來朝橙月說話,“下一個你自己吃啊,趁熱!”
說完又往鄺毓身上靠,實在是精疲力盡。
她腰杆子發酸。
鄺毓抬臂,將她幹脆攏到懷裏。
“對不起大家啊,我今兒必須得坐沒坐相了。無禮之處,”薑玲瓏吃了滿滿一勺帶著蟹黃的蟹肉,滾著糖醋薑絲,鮮得她眼睛一亮,滯了滯話頭,才反手指著鄺毓,“怪他。”
鄺毓含笑,點頭應是。手上又拆了一勺,遞給薑玲瓏。
薑玲瓏往勺子裏到了些醋和薑絲,將這一口往鄺毓嘴裏送。
蘇瑾僩眼紅啊。羨慕啊。又莫名感動啊。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主子。
溫和,撫順,毫不張揚,沒有棱角。目光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成親是這麽幸福的一件事嗎?
他也要努力!
這麽想著,手上已經自動將拆了的蟹肉裝成一隻蟹寶,送去橙月麵前。
殷勤地像個憨憨。
薛安撇嘴。
一大早吃螃蟹,你們就等著體寒吧。
他喝了一大口薑湯,非常不願地對著這兩對。
司晃看了一遍鄺毓和橙月拆蟹,自己也學著動手,慢慢拆了一勺,拿給薛安。
薛安一愣。別扭又難掩開心地吃了。
“我還得回去睡會兒,下午我們打雀牌呀?”薑玲瓏盛情邀請。
“好!”橙月第一個舉臂呼應。
蘇瑾僩第二個,興致勃勃。
薛安嘴裏塞了蟹肉,也是點頭,應得含糊不清。
早膳結束,大家很快就各自散了。
回去睡回籠覺的睡回籠覺,想找活動的由掌櫃帶著,先把整個溫泉莊子逛了一遍。
正堂的內門拉開,就是莊子裏自己養護的內院,可以在撫廊裏坐著賞景喝茶。
後邊還有樂坊,喜歡熱鬧的可以去那兒欣賞歌舞,把酒言歡。
莊子還有一處甬道,連著後山,可以事先定轎子上山賞景,也可以自行登山。
崇山勢高,但不險陡,甬道處修了石階,每隔一裏就有一座風亭,給客人登高望遠,也並不會多累。一家人前來的話,帶著老人孩子,慢慢走,也能成行。
薑玲瓏睡到未時才醒。
精神好了大半,餓得在屋內等待午膳。
鄺毓一上午都沒出門,她睡的時候,他就坐在一邊的幾案旁,寫了幾帖清心咒。
橙月他們知道夫人在養精神,就一起帶了食盒登山,沒去打擾。
精神恢複之後,薑玲瓏又要去泡溫泉。
她的計劃就是享受一把“客房服務”,如果能吃上“漂浮餐”就更好了。
掌櫃聽了覺得新奇,便找來藤製的托盤,一一滿足。
她高興得恨不能拍照發朋友圈。
鄺毓看她展顏,在一邊嘰嘰喳喳,一會兒誇讚一會兒可惜的,上揚的嘴角就沒下來過。
從她的話裏,他大概懂了“拍照”和“朋友圈”的意思。便去取了筆墨紙硯,鋪在室外的石桌上,趁她泡在水裏望景的時候,快速畫了幅丹青。
他剛收了畫,外邊就飄起雨來。
細雨綿綿,圈圈點點地落在池子裏,給整個院落蒙了一層薄霧,猶如仙境,一點不惱人。
薑玲瓏趴著在看遠處江景,能看見山巒之後遣雲商號的福船安靜地停在江麵,露出船尾的輪廓,像一幅立體的畫一樣。
“真美。”她忍不住感歎。
身後鄺毓提了傘,拿了裹身的浴巾過來,就見輕薄的雨幕之下,她小小的一隻,麵朝江畔,背上撫子花盛放,引著右肩的梅香,融在這山水之間。
“確實。”他在她身後應道,便去池邊接她。
“一點不冷,真的!”她舍不得眼下這種人間仙境的感覺,泡在熱氣升騰的池子裏,喝了口她的“漂浮金駿眉”,在池子裏耍賴。
“你下來試試!要是冷,我們再一起上去!”她直接伸手將人往池子裏拽。
鄺毓絲毫沒有反勁,被她一拖就連人帶傘地栽入池裏。
他身上穿著中衣,濕透的衣服勾勒著他胸前的線條,扯鬆的衣襟裏,鎖骨往下一路延伸,白皙的胸膛若隱若現。
他微抿著唇,將傘往池邊一扔,就這麽在池子盯著薑玲瓏。
冷峻,禁欲。
和昨晚判若兩人。
薑玲瓏沒管這些,過來拉著他往池邊去,邀他一起看江景。
“這樣,我們就都在畫裏了。”她趴在他身側,笑嘻嘻地說。
鄺毓眸光一動,心裏蕩開一股暖意,在池裏動了動,從身後輕輕擁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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