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長夜無盡
“不是我!我什麽都沒做!”鄺毓邊上那青年急忙讓開,給蘇瑾僩借過。
他扶起主子的時候,自家的主母也到了跟前。
鄺毓合著眼,沒了動靜。
蘇瑾僩將人抱在懷裏,就見薑玲瓏已經蹲在一旁,伸手過去,扶住鄺毓脖頸,讓他將人平躺先放在地上。
蘇瑾僩心裏焦急,卻看薑玲瓏熟練地探鼻息,摸頸脈,察瞳孔,聽心音。
鄺毓渾身發燙,起著高燒。
但即便是高燒,也不該說暈就暈。
他昨夜麵色是不好,但絕對沒有發熱的症狀。
今天下午也還好好的。
按鄺毓的體質,他也絕非是一有風寒就發熱,一高燒就昏倒且不省人事的人。
她示意蘇瑾僩幫忙把人抬去裏邊床上。
兩人剛要動手,人猛地抽了口氣。
醒了。
他想說什麽話,卻氣若遊絲,張了張口,但發不出聲。
薑玲瓏看他,心裏充滿疑惑。
他是誰?若是有人有意下毒,能逃得過王侯一等公的法眼?怕是還沒下手就露了現行。
更何況,要是真有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那直接來毒她和司崢就好了呀,為何還要舍近求遠?
還沒有毒死。
但若不是下毒,他這又是什麽急症?
“先不著急說話,我幫你檢查一下。”她這邊握住了鄺毓的手回他,轉頭將讓蘇瑾僩將人送去床上躺下。
鄺毓連走路都走不利索。
薑玲瓏關了殿門,讓綁著的青年一同進屋,由蘇瑾僩看著,再命橙月去打熱水過來。
她將他衣服解開,細細查看身上有無傷口。
也隻有他右手手背有道刀傷,不深,很新,血幹了還沒結痂,估計是晚上抓人時候傷到的。
出自之外再無其他。
那便不是外傷感染。
心肺也好。
那是身子哪兒內部感染?
她覺得為什麽自己隻學了護士,要是小時候再好好讀書努力一把,成了醫生,是不是眼下就能快速斷症了呢。
她給鄺毓服下殿裏常備的散熱藥,替他擦了身,要橙月去請禾悠然過來。
橙月應是剛要離開,外麵便來了急傳。
橙月開了門,見是位生麵孔,穿著洛河營的長袍,神色慌張。
“報告城主!”他跪地抱拳,“淒淒冬夜,都尉大人突發高燒,洛河營過半人也發生同樣情況,都,都高燒不退,全身無力,病倒了!”
眾人蹙眉。
情況和鄺毓一模一樣。
“奴婢這就去找禾醫師!”橙月看出來事態緊急,不敢耽擱。
“慢著!”薑玲瓏急喝,臉色一沉。
她轉去內室,帶了幾張布巾出來,一一遞給殿內眾人。
“戴在麵上,蒙住口鼻。”
說完先在自己臉上蒙好,在腦後打了結。
這是她先前手術時準備的簡易口罩,雖沒有無紡布,但這布巾是特意密織的,前後也疊了三層,能防一些噴濺。
其餘人不明所以,但遵令依樣畫葫蘆紛紛戴好。
她對傳報的小兵道,“前麵帶路,我跟你下趟大營。”又對橙月和蘇瑾僩吩咐,“照顧好莊主。收好殿裏。我沒說除,麵罩必須時刻戴著。”又對儂語說,“你歇著,別亂跑。”說完目光落在剛才被綁的青年身上,他被綁著,方才是小兵士替他戴的麵罩。
薑玲瓏過去替他鬆綁。
還借了儂語的刀給他。
“你跟我走。”
那青年怔楞,但腳下步子已經隨她出了殿外。
“殿下,”他不是洛河人士,喊她城主不太妥當,疾走了一段之後他跟在她身側,終於忍不住問,“您這是什麽打算?”
他亮了亮活動自如的手,和腰間佩刀。
不把他先押去大牢,反而又鬆綁又送刀,是幾個意思?
“瑾僩必須留在翠巒殿裏護衛。你保護我。”她頭也不回,“刀不是送你的。愛惜點用,還得還。”
那青年腳步不停,臉上雙目驚訝。
“我在半個時辰之前還想殺你啊。”
這女的太不可思議了。
“此一時彼一時。”
“你不怕我取你首級,回去複命?”
“不會,你不討厭我。”薑玲瓏布巾遮麵,看不清神情,但語氣沒有之前那邊虛弱,顯得篤定,“但你卻恨趙翀。”
“回去,你一樣受製於人。”
“留下,你和你的情郎——你情郎叫什麽?”
“……鍾磊。”他不知怎麽,猶豫了一下,還是講了真話。
“你和鍾磊,能在洛河好好生活。”
這已經是他鬆綁後第三次表情錯愕了。
這位郡主,明知趙翀三十萬兵馬,抽了三萬作掩造勢,另有別的人馬在暗處動手,她是憑什麽料定洛河能守得住?他都還沒說趙翀計劃呢。
“我看你年紀,不過二十上下,且並不十分忠於趙翀,但他還是通過威脅將你留在軍中,甚至夜裏越城這麽重要的任務都交給你來,而不是別的什麽心腹。”她走得快,終於在宮門口停下,等著人備車,才稍喘了幾口。
“那麽你定是技高一籌,讓趙翀不得不想盡方法留住你,讓你效忠。”她轉頭去看那青年,澄清的眸子裏隻見著滿滿自信,“你功夫卓絕,有你保護,我也比較放心。”
“不是,你憑什麽……”信我?
“因為你跟上了呀。”她彎了眼,仿佛讓人見到了她麵罩底下舒展的笑顏,“我為什麽信你,你自己不知道麽?”
“??”
薑玲瓏卻不說話了,見馬車來了,便上了車。
那青年看著她三步並作兩步,入了車帳。
門口些許未清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她的腳印。
她從何時起,能走得這般穩健,迅速,不需要輪椅和下仆的扶持……他眼睛一亮。
薑玲瓏坐在帳裏,裏麵已備了暖手爐,她鬆了鬆鬥篷,解了蓋在膝上。
車簾外鑽入一人。
那青年長得端正清朗,朝她跪地抱拳,眸中決絕之色——十分地討人喜歡。
“小的薛安,願效犬馬之勞!”
“薛安。”她笑了,這次眉眼間帶了幾分親切,“我小叔子也姓薛。”
“也是位重情重義之人。”
薑玲瓏擺手,敲了敲車窗,馬車便滾滾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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