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那葡萄大眼滿是警惕。


  薑玲瓏見了覺得好玩,便回嘴,“你這孩子又是何人,叫什麽名字,怎麽大晚上跑來我家。”


  “這裏是秦王府,怎麽是你家了?”


  “我進出也無人攔我,怎麽就不是我家了?”


  “你這個小女子,巧言令色!”


  “嘿,你這個小毛孩子,嘴上還不饒人。”薑玲瓏去捏他的臉,孩子小臉賊嫩,一掐就泛紅,可這手感,真是絕了。像個小果凍一樣。“你一個孩子,在府裏怎麽沒個下人跟著?”她捏了捏他的小手,覺得有些涼。快趕上立秋了,這孩子就穿了件袍子出來,那袍子上的繡活精致,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不像家丁的孩子,估摸該是府裏晚上偷溜出來的小公子。可沒聽說她這幾個兄長,有哪個成家了的呀。薑玲瓏轉念一想,不是說司秦還有個六歲大的兒子嗎?“你叫什麽名字?再不說的話,我可喊人來抓你了啊。”


  “哎喲好姐姐!”這孩子一聽要喊人,整個人賊機靈,墊腳就要伸手往薑玲瓏嘴上捂,一口一個姐姐,奶聲奶氣喊得可甜,“姐姐莫喊,我也是司家的人。我叫司崢。”


  姓司,那沒跑了。可不是說王妃人在榆陽,這孩子又是怎麽跑來的?

  “你娘呢?你怎麽來的秦王府?”


  “我娘?……我娘,最討厭我來秦王府,我找暗衛偷偷帶我來的。”他說話聲音漸小,拉著薑玲瓏袖子,“姐姐,你別喊人,我一個人呆著實在無聊,就想過來看看。要是被我娘知道,她會罰我板子的。”


  “你這麽小個孩子,哪會罰你板子。這板子往你的小屁股上一打,可不得開了花?”薑玲瓏嘴上笑他,卻也覺得這葡萄寶寶講得可憐,確實是挺為自己犯錯感到害怕的,也就沒再嚇他,反倒是把自己身上的披風取下,四角對折綁在一起,成了一件簡單的寬袍,套去給司崢穿著。這孩子穿著寬袍,暖和是暖和了,可袖長衣長都脫在地上,罩著他小小一個身子,就露出一個小鼻尖,一對漆黑明亮的眼珠子,活像隻幼獸,真是可愛極了。


  “我不說,你別擔心。王爺知不知道你來了?”她輕聲問。


  小娃娃搖了搖頭。“我就是想來看看。嗯,看看大家。”


  “他們眼下都在議事呢,夜裏有些涼,要不你去我那兒等等?他們要好了就來找你?”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薑玲瓏有些猶豫。


  “怎麽了?”


  “我娘說,漂亮的女子都是蛇蠍心腸的狐媚子。我怕你是狐大王。”


  薑玲瓏哭笑不得,“那你再考慮考慮,或者讓你的暗衛帶你回去?改日再來?”


  “那不行,我還是和你等等吧。我有暗衛在,你若真有妖法,我也不怕。”他這次說的比較斬釘截鐵。


  薑玲瓏便牽著這隻小手,又慢慢悠悠地回了屋。迎接她的,自然是橙月瞪得快掉到地上的眼珠子。


  “主子,”她在她耳邊悄聲問,“哪來的孩子?”


  方才她收拾得累了,不過伏案歇了會兒。醒來不但主子不見了,回來時還帶著個水靈的小男童,兩個人都仙氣飄飄的,一時看傻了眼。


  “司家的。”薑玲瓏也不急著說,先將孩子安頓好,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裏的玉兔,便遞給他把玩,“你在這兒坐一下,吃些東西,我去外麵交代一聲就來。”


  那孩子拿了玉兔,歡喜得在椅子裏晃著自己雙腿,也不在意薑玲瓏說的什麽,隻管點頭,格外乖巧。


  她這才回身對橙月交代,讓她等王爺和世子們議事結束,便來這邊看看小世子。


  也不知道榆陽離晉綏有多遠,這兒小的孩子長途跋涉而來,該是有多想家裏人。


  “崢兒,”她摸了摸他腦袋,“你想聽故事還是玩遊戲?”


  這一夜兩人相處愉快,司崢聽著故事,漸漸就犯了困,打起哈欠,等不到人來,就先睡了過去。薑玲瓏也是累了一天,見他哈欠更是也被引出了倦意,孩子睡著沒多久,也支持不住,兩個人就在榻上和衣而睡了。


  天光之時,她才醒來,身上蓋著被子,許是橙月照料的。再看被窩,哪還有男孩蹤影。便喚了橙月過來詢問情況。


  “後半夜被帶回去了,攝政王爺也在場,應該沒事。”


  “哦……”她心裏倒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估計是自己懷有身孕的關係,聽見小男孩半夜走了,竟有些惦念。“小娃娃也不道個別。”


  起身洗漱,便去前廳用早膳。原以為自己起的很早,卻不想聽聞王爺早朝未歸,大公子和三公子也一早練兵去了,隻剩二公子在位上坐著。慢條斯理用膳的模樣,更像是在刻意等她。


  “二哥早。”她笑眯眯地朝他招呼,肉眼可見地發現他有些不自然。


  “早。”司賢停了筷,把一晚血燕推去她麵前,像極了先前讓瑾瑟喝燕窩的自己,“快些喝了,再吃東西。”


  “好,謝謝二哥。”她端起碗來就咕嘟咕嘟下肚,吃到最後幾口才拿勺子撇了幾下,眨眼就喝完了,一臉滿足,“好喝好喝。二哥這吃的是什麽?”她指了指他碗裏的糕點,白色糕點和著綠葉蔬菜,看起來清香可口,不知道裏麵有沒有陷。


  “這是碧青糕,”司賢順勢就夾了一塊放去她碗裏,“裏邊包著香菇和魚子,小心燙。”


  見薑玲瓏小口咬開糕點,朝裏麵吹了吹,喜滋滋地嚐著,他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太好開口了。


  “二哥不必掛懷。”反倒是薑玲瓏先開了口,“大哥同我說了,你與曌王結交在先,本意不過是想救我罷了。”何況他事先也不知她有了鄺毓的孩子。不過——“倒是曌王,他早知我懷有身孕。”薑玲瓏覺得自己今天是晉綏小綠茶,專門挑撥她兄長和曌王的關係。


  “我同曌王本就是合作,談不上有多少情義。”他此言不虛,穀悍和霖國結盟,不過是穩定國勢,最理想的,自然是能同千彰交好,那才能強國壯兵,開疆辟土。霖國也正是知道這一點,當年才會將粱書言送去和親。“倒是委屈了妹妹。”他向來溫言柔聲,眼角帶笑,此刻卻是掛滿了自責。“可一介商賈,確實護不住你。”他的憂心也一如他的自責,顯而易見,“明日入殿,你會明白我的意思。”


  “入殿?我可沒聽說啊。”


  “原本這要王上頒個詔令。但朝下有異,說是攝政王義女爾爾,何當如此殊榮。王上便說要群臣親眼見見,看合不合資格獲封。”


  “這麽大事,怎麽沒人和我說??”薑玲瓏差點一口噎住。


  “也並非什麽大事。大哥和父王都會在場。”


  她還想問些穀悍的禮義,卻見官事跑來向司賢俯身稟報。


  “待安排了廂房,便請他移步正室吧。”他朝管事吩咐完,才和她說,“禾大夫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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