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憶
謝玲瓏，也可以叫她薑珊。
薑珊是在從京城出來的馬車上醒來的。
那時候她的意識中最深刻的還是自己剛逝去的那一刻。慘淡，昏暗，一切都那麽無助……
她寧願那時候失憶，或者幹脆不要醒來多好。
一閉眼，腦海裏永遠都是她兒子球球的臉。或笑容燦爛，或病容蒼白……每到這時候，自己就淚流滿麵。偶爾也會哭的不能自已。
她本來以為自己都是偷偷的哭泣，但是沒想到謝安氏卻發現了。起先，隻是輕輕攬著她，拍著她。給她無聲的安慰。
薑珊太貪戀這種感覺了，慢慢就放肆了自己，幹脆抱著謝安氏的腰大哭起來。
謝安氏怔了一下，也輕摟住了她，一邊拍打著安慰，一邊柔聲道“囡囡不哭，阿娘在。”
剛開始的時候，薑珊對這個世界確實是抵觸的，甚至有厭世的情緒在。她時常想著，為什麽自己還能帶著曾經的記憶醒過來。是沒有喝孟婆湯麽？明明那時候吃下去那麽多的安眠藥，躺在床上，好像哪裏都疼，疼的說不出話。感覺一眨眼功夫，人又醒過來了，在一輛古代馬車上，對上兩雙擔憂的目光。
一雙目光的主人經常在馬車上陪著自己。
她是妻子，謝安氏。
在麵對謝安氏溫暖的笑容時，薑珊勉強的笑著，裝作自己真的隻是一個兩三歲的孩童。
這一路上，謝安氏會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給她講故事，逗她笑。於是她也敷衍的假裝笑笑。也會教她說話，因為她從醒了之後除了哭的時候發出過聲音，其他時候都是不言不語。還會給她梳辮子，穿漂亮的衣服。
後來謝安氏把另一雙眼睛的主人叫了過來，“你帶她騎一下馬吧。小孩子，可能都會喜歡動物呢。”
於是薑珊被抱上了馬背。
一路走走停停，玩玩鬧鬧的趕著去上任。
慢慢的，薑珊好像接受了穿越的事實。
再後來，薑珊麵對實際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謝安氏叫了一聲“阿娘”，一切好像就這麽塵埃落定了。
她，薑珊，從此以後就是謝玲瓏了啊。
父親是潯陽城知府謝承均。母親是前太醫院院長之女安瑜曦。一家三口隨父親去潯陽城任職。這一呆就是整整六個年頭……
“姑娘，姑娘，有好消息呢！”
孔嬤嬤剛走沒多會兒，大丫就風風火火跑了過來，神秘兮兮的衝謝玲瓏擠眼睛。“剛才我看見老爺身邊的青鬆了，他說夫人正和老爺商量姑娘的婚事呢，依我看，八成說的是江大公子呢。”
“嗯！”
“姑娘，你怎麽這麽平靜呀？一點都不好奇麽？”大丫看謝玲瓏一臉的無動於衷，好奇道。
表麵平靜，實際內心已經七上八下的謝玲瓏高深莫測的瞥了大丫一眼，“那你覺得我該有什麽表情呢？”
暗戳戳的絞著手指，大丫一臉猶豫。“姑娘可是不喜歡江大公子嗎？可是，奴婢看寧安姑娘也經常撮合您和江大公子呢？”說完好像怕謝玲瓏惱她不向著自己似的，又趕緊一本正經的補充道，“當然，還是姑娘的喜好最重要。在大丫的心中，姑娘自然是第一位的！如果是姑娘不喜歡的，我會拿掃把把他趕出去的！”
“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看大丫一副“你不要把我賣掉，我不僅是丫鬟，還能衝當打手”的表情，謝玲瓏實在是沒辦法再繃著臉了，“你個傻丫頭，我嚇你的。”
“呼～姑娘！哪有你這樣的。”一看謝玲瓏笑了，大丫鬆出一口氣。“我是姑娘救回來的，自然希望姑娘好好的。姑娘和江家公子自小一塊長大，老爺和夫人也是覺得般配的。姑娘你可得好好考慮啊！”
“是是是，知道了。”謝玲瓏擺擺手，笑的燦爛。“你說你跟我一般年紀，怎麽就老想的那麽多。不知道有句古話: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麽。來來來，笑一個。”謝玲瓏一邊說著，一邊還伸出手去拉扯大丫的臉蛋。“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還有酒窩窩呢。”
“誰有酒窩窩？”
“阿娘，你怎麽過來了？薑糖水我可喝完了，不信你去問孔嬤嬤。”看謝安氏進來，謝玲瓏就鬆開了拉著大丫的手，趕緊起身去扶人。“阿娘怎麽過來了，吃過早飯了？煎餅可好吃？”
“好吃好吃，分給你爹一半呢。你又在打趣大丫了。”說到這，謝安氏轉頭拉住大丫道，“大丫，算起來你是和囡囡相伴著一同長大的，情分自是不必說的。咱們家人口也少，我和老爺也是把你當做半個女兒來看的。我看你比囡囡還要大上一點，對以後的日子可有什麽想法？”
“夫人，奴婢的命是姑娘救的，奴婢願意一生追隨姑娘！”大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噯？這丫頭，快起來，快起來。”謝安氏趕緊起身去拉大丫。“你是個忠心的我知道。咱們家小門小戶的，也不興誓死追隨這一套。又不是什麽侯門大院。”說到這，謝安氏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恍惚了一下，接著道，“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更是大姑娘了，可有尋親的念頭？”
“阿娘？”
謝安氏抬手打斷謝玲瓏還未出口的疑惑，繼續對大丫說到，“還記得你大概七八歲時候剛來的那個模樣。瘦瘦小小的，拘謹的站在門口，臉上都是黑黢黢的泥點子。就算當初不是囡囡死命得要留下你，我也是看不得好好的閨女就這麽被扔到那醃臢地方去的。當初賣掉你的恐怕也不是什麽親人。”
大丫抿了抿嘴，看了眼著急說話卻被打斷的謝玲瓏，才猶豫的開口道，“那人的確不是我的哥哥。我是被他拐來的。不過，也都不記得家住何處了。”
“對呀對呀，阿娘，我還記得當時那個人拿棍子趕著大丫往那樓裏進，哪有那麽壞的親哥哥呢。”
謝安氏心疼的拉過大丫的手，“這些滅良心的拐子，把好好的人家拆的支離破碎，造孽啊。”說罷，又想起什麽對大丫道，“好孩子，如今要不了多久可能老爺要回京述職，我們一家都是要離開這潯陽城的，你有什麽打算？若是想尋親，我便給你在這置一處宅子，總叫你有個落腳的地方。若是……”
“夫人，奴婢願意跟隨姑娘和夫人。”沒等謝安氏說完，大丫趕緊表態。“姑娘把我從水火中救出來，夫人又對我有再造之恩，我願意報答姑娘和夫人的恩情！”
“傻丫頭，別總奴婢奴婢的。當初收留你本也就沒簽那勞什子的身契，你也還是良民。如今咱們一家也不知什麽時候就要回京，到時候總要給你一個姑娘身份才行，你可願認了我做幹娘？”
聽謝安氏如此說，大丫一時怔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當然好，這下我又多了一個姐姐呢。”
“是啊，玲瓏本就跟你一起長大，這下真真是兩姐妹了。”謝安氏一手摟著謝玲瓏，一手摟著大丫慈祥的笑著。“謝婉兒這個名字好不好聽？等你們阿爹忙完這陣子，咱們就舉辦個賞花會，到時候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
“都聽夫人的。”
“啊呀，婉兒姐姐，要改口叫阿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