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新年
借著酒勁兒，平陽王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察覺到懷裡的人突然僵住的身子，平陽王把人從懷中拉出來，雙手搭在她的肩膀，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注視著她。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拖著也沒什麼意思了，乾脆就都說明白。
平陽王停了會兒，見謝玲瓏望著他不開口，就繼續說道，「我跟外祖父提過，會娶你做王妃。他問我為什麼是你，其實我也不知道，大約是在你的身影上能看到我曾經的影子。單薄的肩膀上扛著沉甸甸的血海深仇。獨自蹣跚，卻愈漸堅毅。有惺惺相惜，也有羨慕與欽佩。」
「縱然我貴為王爺，也有很多不得已與無可奈何。而你卻能拋卻一切，甚至捨棄生命。」
「相同，卻又不盡相同。你比我更洒脫！」
「最初得知你是謝大人的女兒，只想把你納入羽翼好好保護你不被那些人滅口。是我去的晚了，要不然謝大人他們……可慢慢接近你，關注你，發現你並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你擅偽裝，會經商，懂得取捨，甚至醫術了得。你自己就能把自己保護的很好。當然，如果不是我的人在壽宴上動了手腳，太后恐怕已經命赴黃泉，你也算是完成了心愿。」
「都說日久見人心，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在其他閨秀身上從沒看到的東西。堅強，獨立，聰敏，善良，孝順……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不會考慮娶親。在我看來，平陽王妃可有可無。與其隨意找個人占著王妃的位子，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立王妃。」
「直到遇見你——」
平陽王盯著謝玲瓏的雙眸變得越來越熾熱，好似一團火焰，燙的謝玲瓏麵皮發燙。
「平陽王妃非你莫屬！」
如高山上傾流而下的瀑布驟然砸在地上后，又濺起陣陣水花，將怔愣住的謝玲瓏從頭到腳淋了個徹底。這還不是清涼的河水，而是帶著滾燙溫度的熱水，澆的謝玲瓏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一樣。
這……算是求婚吧……？
算起來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前世的婚姻是水到渠成的，按部就班的上學，畢業，工作，相親，結婚，生子……可結果呢，似乎並不盡如人意。而今，她正在一個男女地位如此不平等的社會，經歷著前世從不曾體驗過的驚心動魄。
她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人成熟，尊貴，強大，而且樣貌也是一等一的俊美，平心而論，任誰被這樣優秀的人愛慕，心中都會竊喜不已。
可即便再心動，謝玲瓏也拒絕了。「承蒙王爺抬愛，玲瓏愧不敢當。」
她承認，她對平陽王的確有那麼一絲絲好感，但前世感情的苦果還歷歷在目，況且現在也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她怎麼可能就這麼沉溺在別人遞過來的蜜糖罐里呢？
兩人就這麼安靜著，相對而望。一個低著頭，目光繾綣溫柔。另一個仰頭，神情堅定而鄭重。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忽然有雪花飄落。微風吹過，雪花輕拂過鼻尖，痒痒的。
謝玲瓏一個沒忍住，「啊秋」一聲，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平陽王似乎被這個不合時宜的噴嚏喚醒了，蹙眉，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謝玲瓏以為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準備離開，可對面的人卻解開身上的長袍，抖開后，披在她的身上。
謝玲瓏瘦弱單薄的身身影被平陽王的長袍裹得嚴嚴實實。除了酒香，似乎還能嗅到淡淡的熏香的氣息。
謝玲瓏不敢再和平陽王對視，他的雙眸中，就好像能看到魔力的漩渦，深深地把人吸引進去。
平陽王看著謝玲瓏的發頂，輕聲笑了起來，抬手揉了上去，道，「你不用緊張，也別急著拒絕，我給你時間考慮。」
說完，平陽王在她的發頂又拍了拍，道，「快回屋吧，外面冷！」
說完，平陽王就轉身離開。
等謝玲瓏回過神，人早已經施展輕功直接翻過了牆壁。
「姑娘？」綠蕊起夜，就見到自家姑娘獃獃的站在院子里，望著一面牆發獃。
「又下雪了，姑娘趕緊回屋吧，小心著涼。」綠蕊提了盞小油燈，走到謝玲瓏身邊，一邊幫她把肩頭的雪打落，一邊笑著道，「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天居然下起了雪，奴婢猜，明年絕對會大豐收！」
看著與謝玲瓏身高明顯不符的衣袍拖在地下，綠蕊奇怪出聲道，「姑娘，這件衣服是……」
「油燈給我！」謝玲瓏沒回答綠蕊的話，從綠蕊手中一把奪過油燈就往大門跑去。
移走門閂，推開門向外望去，就見已經鋪上一層薄薄的雪花路面上，清晰的映著一排寬大的腳印。順著腳印的方向，正是平陽王離開的背影。
在雪花紛飛的交錯中，平陽王正踽踽獨行，好似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看著孑然一身的平陽王，謝玲瓏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濕。正如他說的一樣，孤獨的背後，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平陽王察覺到了身後的異常，轉身回頭的瞬間，謝玲瓏下意識躲到門后。
她的心突然怦怦的跳動起來。不自覺的升騰出一種害怕被老師抓住的作弊學生的心理。
謝玲瓏靜靜地躲了很久，直到感覺腿僵了，才又敢探出頭去。
小巷子靜悄悄的，只有地上的腳印證明著這裡剛才有人經過。
謝玲瓏活動了下凍僵的腿，便提著燈回了院子。
綠蕊在身後一直跟著她，離開的時候，疑惑的看了眼門外，空無一物。
第二日又是一個晴天。
昨日的落雪早就在東升的太陽照耀下化成了水。
雁過留痕，風過留聲。如果不是平陽王的衣袍還掛在謝玲瓏的床頭，她會以為昨夜發生的事兒只是南柯一夢。
「姑娘，放晴了。」昨晚回來，綠蕊就睡在了外間，她總覺得自家姑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樣子。
不一會，綠荷也端了飯進來，她道「今日老太爺回來嗎？昨日不回來也就罷了，今兒可是大年初一！這可是陪姑娘過的第一個新年呢！」
謝玲瓏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外祖父前天才回來過一次。
大宋國的官員除了禮部需要主持新年的祭天，祭祖大典不休沐外，就是太醫院了。倘若太醫院的太醫也休沐了，萬一那個貴人有個病啊，痛啊的，還得派人去家裡找太醫，也太耽誤時間了。
「外祖父不回來咱們就自己先過年熱鬧起來！」謝玲瓏提起笑容，招呼到，「去，把我那個木匣子取來！」
木匣子裡面放著的是開養生閣和小吃鋪子賺來的錢。過年前，謝玲瓏就讓猴子拿去換了不少銀子。
打開木匣，裡面滿滿的都是散碎銀子。
謝玲瓏從裡面抓起一把給綠荷，綠蕊，道，「新年快樂，萬事大吉！」
綠荷，綠蕊笑著接過銀子道謝。
「吶，把這些也分給其他人，叫大家都開開心心的過個年！」
綠蕊接過木匣，高興的拿出去分銀子。不一會兒，院子里就傳來大家嘻嘻哈哈的歡聲笑語，間或幾聲多謝姑娘，新年大吉之類的喜慶話。
平靜的新年，隨著一個個紅包變得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