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分內
謝玲瓏睜開眼，入目的就是秀了吉祥雲紋的輕紗幔帳，身下是雕龍的紅木大床。一切熟悉又陌生。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謝玲瓏聞聲而望，見到一張意外的臉。
「嵐娘？」
嵐娘身上穿的還是宮女服。此刻手中端了碗粥。見謝玲瓏醒了喚她，便把粥放到床邊小凳上，扶著謝玲瓏起來，「姑娘餓了吧？先吃點粥。」
謝玲瓏被嵐娘扶起來，倚在背後的靠枕上，眼裡的目光是掩飾不住的疑惑。
「怎麼是你在這兒？」
就算找人，也應該找綠荷、綠蕊不是嗎？可為什麼是綉娘嵐娘？
謝玲瓏拒絕嵐娘喂她，而是直接接過碗，自己一勺一勺喝。喝著喝著，謝玲瓏突然怔住了。歪頭看向站在床邊，恭敬看著她的嵐娘，突然想起謝漣漪的話:
「宮裡的綉娘慣用雙面綉針法繡衣裳……」
「尤其是埋金針法，不顯山漏水，卻不經意間能晃花人眼呢！」
謝玲瓏把碗放下，淡淡的看著嵐娘，艱難的開口道，「鐵嵐？」
嵐娘詫異了一瞬，就恢復如常，「是！姑娘有何吩咐？」主子說的不錯，姑娘確實有顆七竅玲瓏心。
「沒事，你先出去吧！我想歇會兒。」
謝玲瓏說完就把碗遞給她，重新躺下，整個人鑽進了被窩中。原來她的一舉一動早就都被人監視了，可笑她還……
謝玲瓏合上眼，忍不住感覺全身都失了力氣。
嵐娘知道她需要時間平復心情，就什麼都沒有解釋，端了碗，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
……
半夜十分，平陽王才從宮中回來。
「東西呢？」
「已經讓人拿回來放到書房了。」邢烈風猶豫著開口道，「銀針沒有測出魚有毒，但貓吃后，當即斃命。」
「嗯。」平陽王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邢烈風跟著他一路來到書房，就看到桌上擺著的河豚，桌角邊躺著一隻已經僵死多時的白貓。
平陽王的視線從白貓身上滑過，開口問道，「越叔怎麼說？」
「越叔說他曾跟在娘娘身邊，見過這種魚。劇毒，無葯可解。」
平陽王端起桌上的盤子，冷冷的注視片刻后緩緩開口吐出一聲似嘲弄的輕笑，「呵！」
……
數九寒冬，京都再次迎來一場大雪。
伴隨窸窸窣窣的落雪，平陽王一早便踏進謝玲瓏的院子。
「起了？」
謝玲瓏早已穿了衣裳，坐在窗戶邊，看著雪花發獃。
嵐娘端來的早飯還放在桌子上一口沒動。這會兒恐怕已經涼了。
聽見平陽王的話，謝玲瓏的眼珠轉了轉，卻沒有要開口回答的意思，依舊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紛紛落雪發獃。
平陽王也不在乎對方對自己的冷臉，兀自走到謝玲瓏身邊，拿起掛在一旁的披風打算給人披上。
謝玲瓏已經在窗邊坐了一個時辰了。一晚上，夢裡的光怪陸離還猶在眼前。謝父指著她的鼻子責怪她廢物，安氏抱著懷裡的孩子大吼著無辜，常嬤嬤被打的皮開肉綻，趴在地上直呼救命……
醒來時，枕巾已經濕的可以擰下來水了。
謝玲瓏扭頭看向面前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人，突然笑出了聲。「在王爺眼中，我先前所做的事兒是不是特別滑稽可笑？」
平陽王注視著謝玲瓏的眼睛，清澈靈動的眼眸中，此時盛滿的是自嘲、怨恨、悵然若失，甚至還帶上了絕望。
平陽王的心不自覺像被針扎了一下，想開口解釋，卻無從出口，只是幫她緊了緊披風，好像如此就能把那種絕望驅趕走一般。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說吧，王爺打算怎麼處置我？就算沒得手，河豚是我找來的，人也是我要殺的，跟別人無關。」謝玲瓏頓了頓，繼續說道，「與外祖父也無關。你不要牽連他人。」
平陽王深深凝視著她，突然開口問，「還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嗎？不妨就拿你自己來頂罷！」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院中那棵不知是什麼的樹，被厚重的積雪壓的低彎了腰。大約是實在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了，「啪」一聲，一根枝條就這樣從枝幹最深處折斷了。
謝玲瓏瞪著眼，震驚的看著面前那張冷峻中透著秀美的臉。她以前只覺得這人冷酷中城府深沉，從沒如此細緻的看過他的臉。
皮膚不同於謝照灼的白皙，而是偏古銅色的健康膚色，眉峰犀利，宛若開了封的匕首，一雙漆黑的眸子里彷彿蘊了星辰大海，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微抿。
就在謝玲瓏細細描繪眼前人容貌的時候，平陽王彎下腰，臉湊了過來，「如何？」
謝玲瓏一怔，「什麼……如何？」
「呵！」平陽王輕聲一笑，呼出的氣息鋪灑出來，謝玲瓏驀地臉紅了起來，絲毫沒有發現之前的氣氛已經變得不一樣了。一種莫名的曖昧氣息升騰而起，沖淡了謝玲瓏心中的沮喪絕望。
正當謝玲瓏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院中有人來了。
嵐娘扶著安世傑小心的邁著步子往這邊來。抬頭看見平陽王和謝玲瓏靠的如此近，安世傑心裡咯噔了一下，突然加快了步子。
「老太爺，您慢點！」安世傑此時算得上是健步如飛，險些把嵐娘甩開。
一進屋，安世傑就走到兩人身前，不著聲色的把人分開。雖然平陽王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也自知不可能拒絕的了對方的強取豪奪，但親眼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不得勁。何況他也見到了孔嬤嬤，聽到了對方口中的狀元郎，這下心思也活泛起來。
平陽王不是好歸宿，為了外孫女的幸福，值得他一拼。
「外祖父，你沒事吧？他們沒有把你怎麼樣吧？」謝玲瓏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太后等人，她以為平陽王把安世傑送進宮是別有用心。但現在看到外祖父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心裡的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安世傑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傻丫頭，外祖父沒事。聖上御筆親題還了我的清白，難不成還能再收回去不成！」轉過頭，又對平陽王道謝道，「還得多謝王爺昨日帶我入宮，解了我與太后的恩怨。」
說著，安世傑就要給平陽王一拜。
平陽王單手拖住就要彎腰的安世傑，說道，「安太醫言重了，舉手之勞，分內！」說完，不著聲色的看了一眼謝玲瓏。
謝玲瓏冷不防與平陽王的視線對了個正著，想起剛剛兩人間的談話，不自在的轉移了視線。
安世傑並沒有發現兩人之間的小動作，而是想要跟謝玲瓏單獨說幾句話。
平陽王看出他的想法，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等平陽王走後，安世傑拉著謝玲瓏坐到桌子前，回憶起昨天她走之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