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極樂鎮續九
燕柒重新回到了極樂客棧，卻沒有見到顧向青，何誌他們，也沒有見到那個小女孩，有的隻是還在烈火燃燒中的客棧。
燕柒再次打開防護罩往極樂客棧的後院走去，裏麵空空蕩蕩，沒有鐵框，沒有大缸，沒有實驗人……
後院西北角有個小門，很是破舊，對燕柒來說卻滿是吸引力。
“阿柒，這裏還是幻境！”
阿簾見燕柒往那小門走去，怕她沉浸在了幻境裏，趕緊提醒，試圖將她喚醒。
燕柒似是沒有聽見阿簾的聲音，任阿簾如何喚她，始終沒有回應，不管不顧的就走到了那小門處。
“吱嘎——”
那小門被燕柒推開了，那裏麵是片小竹林。
朝陽迅速爬上天空，竹子也快速長大，小竹林成了大竹林。本淺綠的竹葉也變得更為青翠。
燕柒踩著碎石鋪的小路往竹林深處走去，遠遠的看見兩個人影，一跪一立，皆為背影。
由遠及近，人影逐漸清晰，那立著的人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身著青色長衫，整個人格外的清雅幹淨。
那跪著的人則是一身玄色長袍，血色的冠玉格外耀眼。雖是跪著，可周身的氣質卻很是高貴自傲。
“大師，我想讓這天下人都可以修仙，你又能改變人的體質讓他們可以修仙，我們相互合作，豈不是各達所願，說不準還能青史留名。”
跪著的青年仰著頭，挺直的脊背，絲毫不在意他此刻境地的優劣。
“此法隻對我適用，你且回吧，跪在這兒，沒用。”
青衣人的語氣毫無波瀾，並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片刻，那玄衣青年便也起身離開了。
待玄衣青年走近，燕柒瞧清楚了那人的麵貌。與杜樂七分相似，這劍眉鷹眼卻比杜樂冷冽高傲許多。那份獨一無二的自傲與勢在必得的自信揚在臉上，卻像極了趙無極。
畫麵速轉，這是一個小山頭，三位青年齊齊跪地舉香。玄衣青年最右，隨後是一白衣青年，最左是一藍衣青年，三人三拜蒼天，逐一宣誓。
“我，趙無極。”
“我，王合。”
“我，張顯。”
“三人在此結為兄弟，共創極道，同赴仙界！”
畫麵再次速轉，極道門建立起來了，西北角的竹林被遷移至極道門西北角。竹林後院施工挖空了整個極道門的地底，那青衣人也住進了極道門。
“大師，求你救救他！”
趙無極抱著一十來歲的孩子趴跪於那青衣人麵前，冷冽高傲的雙眼已是碧波湧動。
那孩子雙目緊閉，時不時的抽搐一下，嘴角還吐著些許白沫。
是杜樂。
“大師，求你救救他，我已經負了他母親，我不能負了他，求你了。隻要能救活他，我定完全配合你！”
怕那青衣人不願，趙無極更是急躁頹敗，一個勁兒的磕頭求助。
“抱進來吧。”
站在竹屋門口的青衣人側身讓出了位置，趙無極抱著杜樂踉蹌的往裏走，才將人放至床榻便已置身於屋外。
竹門緊閉。
趙無極呆愣著站在門口，靜心聽著屋裏有何動靜。
一陣漩渦卷來，將燕柒卷入了趙無極的回憶裏。
依舊一身玄衣，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束著高高的發，滿是采色。
大廳，走廊，花園都是來慶賀的人。
今日是他生辰。
是夜，少年醉紅著臉，來到了一房間，推門而入。
床上拱著一個小包，那女子閉著眼沉沉的睡著。柳葉兒眉，櫻桃小口，微微帶著霞色的臉蛋兒，瞧著就是一副溫婉賢淑的模樣。
少年走近床榻，輕輕喚了一聲：
“小姨。”
女子睜開秀目，迷蒙的雙眼帶著點點的驚訝：
“無極……”
囁喏聲還未完全出來，便被封於口中。
少年醉酒的氣息撲麵而來，女子緩過了神，急急推攘，少年穩不可動。
女子恍惚著，半推半就間日已高掛於空。
門被緩緩打開，少年抱著外袍從裏麵出來，再緩緩關了門。
奔跑著回了自己房間。
此後兩人再見，已是那女子的喪禮上。
少年隨著母親遠遠的見了那女子最後一麵，蒼白的麵色連緋紅的胭脂都遮不住。本圓潤的麵頰現已高高隆起，清瘦的人兒像個紙片兒一樣躺在棺材裏。
少年不禁紅了眼眶。
“無極不難過，母親知道你自小喜歡小姨，現人已經走了，放寬心就好，人遲早都是要走的。”
少年點了點頭，硬生生抑住了本該流出來的眼淚。
心底暗暗的應著：我喜歡小姨，小姨也喜歡我。
喪禮極為簡單，來奔喪的人也僅是至親。
喪禮過後，少年母親抱著一個嬰兒與少年一起坐著馬車回府了。
“無極，你知道你小姨是如何走的嗎。”
婦人抱著嬰兒低聲輕問著少年。
“回母親，無極不知。”
少年壓著聲音慢慢的回著，手指蜷的緊緊的，他知道，他有著人問過。
“是生孩子的時候走的。”
婦人未等少年回應，便講述起來。
“你小姨未婚先孕，又寧死也不願將那男人是誰說出來。你外祖父便要將那胎給墮了，她又以死相抵，隨後，便留了下來。”
婦人頓了一下，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少年，便又繼續說著。
“你小姨身體本就弱，此後也沒人照顧著，一個人住在後院僻靜小屋裏。直到嬰兒的哭嚎聲響了整整一夜，才有人前來查探，見著了人，你小姨才閉眼走了。”
“哇……”
一聲響亮的哭聲響起，嬰兒或是感受到了此間氣氛的沉重，勿的哭了起來。
婦人專心哄著嬰兒，少年攥緊的手指泛白。
哭聲停止，馬車也停住了。
“你表弟家境不遂，以後都住我們家了。”
婦人說完，便抱著嬰兒下車入府了，徒勞少年坐在馬車裏。
“少爺，到府了。”
一旁接待的下人見自家夫人抱著一嬰兒下了車，卻不見少爺下來，等了許久，終是提醒了一句。
“嗯。”
片刻，馬車裏傳來了悶悶一聲。
少年疾步下車走回了自己房間，也不理會旁邊管家的嘮叨聲。
“少爺不必擔心，您始終是咱們趙府的少爺，那野娃子也不會占了你的位置……”
管家見夫人抱著嬰兒回來的，又見少爺才下的車，如今又是此狀態，便覺得自己懂了什麽，便跟隨在少年身側安穩著。
少年本在馬車裏好不容易才按住的情緒，現因管家的話更是洶湧。
“嘭——”
少年大力的關了門，背靠著門，紅著的眼眶終是決了堤，本攥緊的手掌冒著濃鬱黏膩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