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成了父女
微微睜開眼睛,月色之下,身旁停下一雙挺拔的長腿,順著上去寬闊的肩膀上卻縫著一個不太相稱的皮腦袋。
“你……”她太累了,哭得脫力的青琅渾身深陷進了雪堆裏。
無頭兄弟彎下身,將少女打橫抱起慢慢地朝沈飛的小院走去。
他沒有驚動閉關的沈飛,而是將青琅悄悄帶進了院子外麵的山林。一進入他的院子,整個地方與外麵的冰天雪地完全相反,這裏是暖春之夜,蟲鳥鳴叫,一片和諧安詳。
由於之前的招新大會,天淩子收起了結界,寒冬的風雪很快便將整個明心宗覆蓋,雖然現在重新將陣法打開但是依舊還沒有恢複到之前的模樣。
沈飛小院卻一直被陣法籠罩著的,他素來喜歡暖春時節,又愛將院子打理得整潔精致,設一個陣法好好保護著,怕辛芷四處弄來的那些嬌花被一個不小心弄壞了。
青琅被放在一塊幹燥的草地上,她眼睛有些紅紅的,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看到無頭兄弟此時也沒力氣說話垂著眸子坐在哪兒。
無頭兄弟看了她一會兒,轉身朝竹林深處走去。
見他要走,青琅喊道,“喂,你去哪兒?”
然而無頭兄弟卻沒有理她,這讓青琅大為失望,想到自己一個人見人愛的掌門之女突然變成沒人要的靈藕姑娘,那般戳膝蓋骨的事卻被這隻平日裏總被自己罵的魔屍知道了,沒準他在背地裏嘲笑自己吧?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青琅高聲道:“你別走!回來!”
“喂!”
“嗚嗚嗚……大傻個子都不要我了嗚嗚嗚……”
突然,從前方又傳來腳步聲,青琅立馬抬起頭果然見無頭兄弟從樹林裏走了回來,青琅注意到,他的手上還捧了一束花。
這些花嬌媚多姿,還很新鮮,一看就是剛剛摘的。
“這.……是你給我的?”青琅吸著鼻子問道,若是原來她肯定會把花兒搶過來,可現在卻不敢了……她什麽身份都不是。
“嗯。”
無頭兄弟點點頭,將鮮花遞至少女跟前,“不哭。”
越是這樣說,青琅剛剛才停下的淚腺又酸了起來,兩眼一糊,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去,滴在鮮花上。
她用袖子使勁擦著眼淚,心裏卻越來越酸怎麽都止不住,“嗚嗚嗚……”
先是小聲嗚咽,最後變成放聲大哭,“嗚嗚,爹啊——”
她拽過花狠狠地吸了一口,花粉進入鼻腔,皺起眉頭打了個噴嚏,“阿嚏!”
一瞬間鼻涕橫流,活像一隻小花貓。
“不哭。”無頭兄弟又低聲道。
第一次,也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她覺得無頭兄弟特別親切,這種感覺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就十分熟悉彼此。
“你懂什麽,我沒爹了……我沒爹了!”
青琅“哇”地傾身雙手摟住無頭兄弟的脖子嚎啕大哭,嘴裏一直念叨著,“我怎麽……怎麽就是一截藕呢?嗚嗚嗚.……”
山林之間,月明星稀,十方島泛在空中發出聖潔的輝光,底下偶爾聽到有人不太文雅的哭泣,沒多久那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
沈飛走到無頭兄弟麵前,看著哭累得已經睡著的青琅,眼裏充滿疼惜。
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妹妹,是整個明心宗捧在手心的明珠,突遭此變定是無法接受。
“你……好好陪陪她。”
無頭兄弟點頭,忽而開口道,“她……似乎,見過。”
沈飛不解,“你見過,是不是在鐵丘山時?忘了嗎,那時候你和辛芷與我們打起來了,青琅便和我在一起的。”
誰知無頭兄弟卻搖搖頭,“在夢裏。”
夢?
他比劃著把手放在心口上,皺著眉頭含糊不清地說著,“她……死了,我……好難過.……”
“生病.……好多人.……她死了.……”
這是——生前的回憶?
他記得辛芷曾經也夢到過生前的記憶,那些記憶碎片在腦海裏是不是地出現讓她很是納悶。
“你看到青琅了?你認識她?”沈飛不敢置信,這世界也太小了。
無頭兄弟歪著腦袋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解釋道,“夢到,她死了。”
沈飛當下斷定,兩人一定是認識的,他看著無頭兄弟捂著胸口重複著,“我好痛,好難受。”
沈飛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順著夢境分析,“來,跟我回去,把她放進屋裏睡。”
無頭兄弟聽話地抱起睡著的青琅,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平穩地朝小院走去。
沈飛則重新翻開《洲海國史》,上麵寫道,在最後的幾十年時間裏,因為當時的皇帝神英宗想要長生不老,與魔修達成交易允許他們入城。
魔修身上的瘴氣帶來了瘟疫,在洲海國全麵爆發。
“你看到許多人生病死了?”沈飛問道。
“嗯。”無頭兄弟點頭,“好多人,死了。”
是了,他夢見的應該就是那場可怕的災難,而青琅.……應該就是死在那場瘟疫當中。
***
鴻鈞道人站在青琅住的閣樓前,看著漆黑的屋內便知道沒有人。
他心下忐忑極了,在大殿裏到處都都找不到青琅的身影,出門去尋,在大雪中順著青琅的腳印找到了沈飛的住處。
站在門口聽到青琅嚎了許久,鴻鈞道人披著風雪轉身離開。
鴻鈞道人的住處十分典雅,竹林皎月,石桌好酒。合在一起就是潺潺歲月,林中仙人。
溫了一壺酒遞給前來找自己的沈飛,和藹道,“來來來,乖徒弟你常常這是我在琅兒化形那年釀的酒,本來準備給她成親的……”
沈飛接過沒有多說,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鴻鈞道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之間是一陣無言的沉默,良久他才小聲問道,“她,都知道了?”
“是。”
“哭了?”
“哭累了,在我院子裏休息。”沈飛恭敬回答。
自從鴻鈞道人把辛芷打傷並且懲罰了他之後,沈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尊敬的長輩。
說不恨,那是假的。
可是他知道,鴻鈞道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其實後來很久之後才想起,我是見過琅兒的。當年師叔祖舉行祈福大典,我去製衣坊裏做了件衣服,結果有個小姑娘冒冒失失地把它給拿走了。你說這丫頭,從小就機靈,這點像我……”
他笑著將酒送入口中,沈飛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裏帶著晶瑩珠花,“多可愛呀,小小的一個人特別活潑。那時還不知道她會成為我的女兒.……”
“她是一個朝廷大臣的女兒,和陛下關係親近,什麽地方熱鬧便往那兒躥,後來城中爆發瘟疫她就被染上了。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那時還不知道她叫什麽,陛下也十分悲痛人都瘦了許多。我也覺得可惜,凡人的生命實在太過於脆弱。那麽活潑的一個姑娘怎麽說沒就沒了?”
“青琅的娘,因她去世過於悲痛,聽說沒多久也跟著去了.……後來我也跟著師叔回了明心宗。”
“接著沒多久,師叔把洲海國的魔修全部消滅了,回來給了我一縷魂魄說是故人,我還在想是什麽故人呢,結果養大了一看,竟然是她。”
沈飛替他續上酒,故意道,“青琅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是截藕,師父,用其他的不行嗎?”
“那可是無上黑蓮,結的是靈藕!藕怎麽了,她小時候不就是滿身藕節巴嗎,肉嘟嘟的.……”鴻鈞道人顯然是有些醉了,說話都不利索。
“是啊,小姑娘可能接受不了。”
“其他的,嘔,其他的為師也沒錢買……”他倒在桌子上嘴裏念叨著,“為師每年給你們發了壓歲錢,哪兒有多的……”
沈飛湊近試探道,“可我那兒怎麽這麽多?還以為是師父給的……”
"害,"鴻鈞道人閉著眼打了個酒嗝,“那,那是你師叔祖疼你.……我哪兒來這麽多.……”
“師叔祖待我這麽好?”他繼續引誘。
“自然是,因為.……因為你是他.……”
正在關鍵時,鴻鈞道人扯了個呼嚕。
“師父?”
看人實在是睡得沉了,沈飛見也問不出個什麽隻好將他扶進屋內安頓好。
正如自己所猜想,那些靈石確實是天淩子給自己的,可是為什麽要給那麽多呢?自己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重重疑慮壓在心裏,讓他十分煩躁。
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出關,把辛芷接回來,把她放在天淩子那裏可不放心。
***
方寸島上,辛芷趴在天淩子懷裏吸收著靈力,這股舒適的氣息讓她簡直沉醉不已。天淩子不由納悶,“我的靈力已經抽完,怎的還這麽黏人?”
是的,辛芷之所以之前能夠聞到天淩子身上一股香香的味道,就是因為背上的文身被注入了靈力。
兩股靈力都來自天淩子,相觸之時自然會產生親近感。
而當初在鐵丘山對沈飛親近,也是因為沈飛本就是天淩子的分身。
興許是那靈力在身體裏太久了,就算現在被抽離但辛芷依舊習慣性地依戀天淩子的氣息。
他拍著辛芷的後背低聲道,“你這魔屍,抱了沈飛又抱本尊,真是要不得。”
他性情好了就自稱我,心情不好就自稱本尊,再不爽就捏捏辛芷的臉蛋,反正現在有人逗弄的日子挺不錯。
那日天淩子早就發現沈飛進入幻境了,沒有驅趕他,就是要戳戳這分神的銳氣,讓他明白在本尊麵前隻有被征服的份。
“噠噠噠。”有聲音朝這邊走來,天淩子放出靈力,發現是幻蝶回來了。
幻蝶風塵仆仆地飛了過來道,見黏在一塊兒的兩人愣住了,“你倆這是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