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就像女兒
無相君和辛芷在空間裏好歹也算是並肩作戰,相互陪伴了這麽久,沒有感情也處出感情了。無相君自成為鬼修至今已經有四千多年,除了和瓊霄在一起的那幾年外幾乎是隻顧著修煉鮮少與人這麽近地相處。
就連當年雪穀是他弟子時也隻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見一麵。
對於雪穀,他當初純粹是少個跑腿的,見她手腳麻利,做事靈活才勉強收為弟子,跟對辛芷這樣親力親為比起來,當年對雪穀的教導隻是扔她幾本書便不管了。
雪穀天賦很高,但或許是因為對去世女兒的執念,她喜歡在修煉之事上走捷徑,這是無相君所不喜的,再加上後來雪穀的叛變,他覺得收了雪穀這個弟子簡直就是自己英明神武鬼生中的黑點。
辛芷就不一樣了,雖然這個小丫頭也有執念,但她卻吃得了苦,受得了氣,不光人老實話還不多,讓幹什麽悶頭就去做,無相君覺得用起來順手得很。
本來他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小姑娘,可後來看她為了提高修為受的那些罪,雖然無相君嘴上說不算什麽,但其實心裏明白得很,那還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都說魔屍的性格其實有著生前的一些影子,可想而知辛芷生前定是一個堅韌的,對自己下得去狠手的人。
無相君對此尤其欣賞,連帶著後來對辛芷態度好了許多,不光為她護法,還親自教導。
如果說瓊霄給無相君帶來的是情愛,那麽辛芷則是親情,就像是多了個女兒。
以前他在人間時看著那些人有了孩子之後成天巴巴地供著,生怕他們冷著餓著,成親更是挑三揀四這個不滿意那個不好看的,無相君覺得這些人實在太作了,也不看看自家孩子長什麽樣兒。
現在他算是感同身受了。
眼前的青年溫潤如玉,二十多歲便結了金丹,還是最好的修真門派裏掌門的親傳弟子,怎麽看都是人中龍鳳,可是如果他想肖想自家女兒……那就是另當別論了。
不光長得一個小白臉,嘴裏跟抹了蜜似的虛假得不行,對了,辛芷心思簡單指不定這小子怎麽哄騙人家的!
一時間無相君沉默著,腦袋裏卻已經千回百轉了無數次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在哪兒?”
辛芷看著憨憨傻傻的,不明白男人的嘴都是騙人的鬼,呸不對,他這隻鬼不會騙人。
他要找到辛芷告訴她該怎麽去選夫婿,不要看著人家好看,嘴巴甜,三言兩語就給騙過去了。
沈飛自然不知道無相君心裏想了這麽多,心道這是教導了辛芷的大能前輩,一定要好生供著讓他多說說自己的好話。
於是恭敬道,“阿芷在客棧裏,不過晚輩出來了這麽久她找不到,估計會著急了。”
無相君一愣,忽然間整個臉色都青了,“你……你們住一起的?一間客棧?”
沈飛莫名其妙,“是……”以為無相君是嫌客棧不好便又補充道,“前輩放心,客棧住不了多久,晚輩已經在朝都買了棟宅子等所有辦妥便帶著阿芷搬進去。”
得,不光住一起了,還買了房子!
這小子先斬後奏,誘騙良家魔屍,肯定不是個好人!
想到這兒他的眼裏更冰冷了,沈飛忽然覺得背後一股惡寒從背脊爬上後脖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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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變得越來越大,一行侍衛麵露肅穆整齊排在兩旁,將中間一個身著素服的高貴女子保護著。在她前麵,兩名侍衛壓上來了一個灰袍道士,他身形瘦小,被旁邊那兩人一襯,顯得更是狼狽。
定睛一看,這人正是掌管祈福牌的那名小道士!君和撐著傘獨自走向他,低聲道,“是你?”
她太熟悉眼前這個人了,君和所有的祈福牌都由這名小道士經手。
莫念並未回答她,隻是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白雪。
“長公主問你話!”
一名侍衛見他不出聲,抬手便是一個耳刮子扇了上去,頭一偏,整個人直接摔進了雪裏。他無力地匍匐著,雙手從寬大的袍子裏漏了出來,上麵盡是青紫的淤痕。
莫念跟沒骨頭似地趴在雪地裏,那侍衛又上去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腳,“別裝死!”
他已經受了三天的嚴刑拷打了,此時挨著冰冷的地麵竟然升出一種怪異的舒適感。
君和長公主蹲下身,眼裏並未有半點恨意,有的隻是冷漠與身為皇族的高傲,“本宮早該想到是你,這麽多年了,陛下他總是能夠準確地掌握本宮的消息,裏麵都是你的手筆。”
這些年來,君和長公主和景帝明爭暗鬥,他在身邊安插了許多眼線監視自己,而自己也同樣在他周圍埋伏了許多人。她已經清理了許多,可沒想到連這樣一個不起眼,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小道士都是埋下的暗樁。
紅楓觀是先帝在的時候就修建好了,君和長公主和景帝從小便跟著來祭拜,這裏許多道士是掌門撿回來的流浪兒或者被拋棄的孤兒,莫念和靈越便是這樣的孩子。
他們從小被養在道觀裏,靈越稍大些,平日裏師兄弟感情不錯卻不知背地裏早早地分道揚鑣,投靠了不同的陣營。
明明自己已經讓靈越查過道觀裏的人了,本以為已經鏟除了異己,卻沒想到連這樣一個歲數不大的小孩也能藏得這樣深。
靈越垂眼看著地上的人,他渾身被凍得起了瘡,單薄的衣服皺巴巴地揉作一團。
像是感覺到了靈越的視線,莫念動了動身子艱難地抬起頭望著他,疲憊地勾了勾嘴,“師兄,沒想到吧。”
“是沒想到,師弟藏得夠深。”靈越話裏不帶任何感情,他本以為皇帝埋的暗線是掌門,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平時看著迷迷糊糊的師弟。
兩人感情不錯,有時候靈越會去見長公主,雖然沒有告訴莫念,但他應該也能摸出線索。若把這些告訴給宮裏.……隻要景帝往深處一查,那這麽多年的布置都將功虧一簣。
君和的臉色顯然也不好看,想到被人擺了一道也不想再在他身上多花心思,擺擺手道,“拉下去,讓他看看所服侍的主子最後怎麽死的。”
這大逆不道的話從君和長公主口中說出來竟然並不覺得犯上,周圍的人也早就知道她的計劃沒有震驚,領命便上前將莫念提起重新綁起來。
就在護衛將莫念拖走時,靈越忽然出聲道,“為什麽你要故意出來?”
這個想法是靈越恍然之間想到的,雖然莫念是他抓住的,可說實話要不是莫念無意間漏出馬腳恐怕自己還會被蒙在鼓裏。
他覺得,如果不是莫念故意露出破綻讓自己抓住,恐怕他不會這麽容易就把人給找到。
靈越感到有一絲恐懼,這個看似憨傻的小少年到底有多麽深沉的心機?
果然,寂靜之中,隻聽到被綁住的少年譏諷地嗤笑一聲,“你也不算笨。”他道,抬起對上君和長公主的眼,雙目直視沒有一絲畏懼,“陛下,咳咳,讓在下傳話……長公主殿下這麽匆忙地實施計劃,可否想過心上人的安危?”
他聲音不大,但落在君和長公主的心裏卻如一把鋒利的刀,刺得她疼痛不已,“你們.……竟然敢動駙馬!”
她怒斥道,看似平穩的神態裏透著焦躁與不安,“你們把他綁去哪兒了!?”
君和回想著,自己在走之前明明已經派人去把守公主府,擔心的就是景帝對李承安下手,她防得這樣嚴實,竟然還是被他得手了!
內心的恐懼瞬間升起,充斥著這個神經,想到李承安之前死去的模樣她感到自己都無法呼吸了!
莫念看著長公主變化莫測的臉,時而平緩,時而猙獰,仿佛上麵同時充斥著許多人的情緒一樣。
“殿下說什麽呢可不要冤枉了在下,我們沒有去綁他,”他笑了笑,少年的聲音帶著暗啞,聽起來依舊質樸幼稚。“駙馬是自己跟著我們走的.……”
砰——
心中如有一道雷電劃過,把君和長公主的心劈得七零八碎,她似乎已經聽不見身旁的人和,腦中唯有重複著莫念的話:他是自己跟著我們走的。
李承安為什麽要自己跟著走?
莫非他發現自己是魔屍了?所以是不是生氣了?
沒關係,她把李承安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隻要稍加安撫便可以了,當務之急是把景帝的那塊麒麟玉佩拿到手去穩固李承安體內的魂魄。
君和揚起眉毛終於平複了心裏的那道不安,“景帝拖你帶什麽話了?”
莫念笑道,“殿下聰慧過人,自然是邀你去宮中與陛下小聚。”
小聚?
君和長公主冷笑道,“他設這鴻門宴不就是要本宮的命麽?好,本宮跟著你去,若他敢傷駙馬半分,別怪這十萬鐵騎踏平他的宮門!”
說完,隻聽紅楓觀裏窸窸窣窣響起許多腳步聲,楓林裏突然有許多光亮反射出來,莫念心下詫異,隨即震驚道,“這.……是軍隊?”
長公主手下確實握著大齊的兵權,可是這些軍隊分散在四處,若要進朝都定是要鬧出很大的動靜。可是根據守在她身邊的探子來報,那些軍隊依舊駐紮在原地根本沒進城,那這些聲音又是哪裏來的呢?
君和長公主勾起唇角,以一名勝者的姿態道,“想見見他們麽?”
抬起手,纖細的指頭打了個響指。
唰—!
楓林裏竟然躥了兩個人出來,他們速度快極了,眨眼睛便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君和長公主身旁,正是紅葉與蒼羽。
蒼羽吹了聲口哨,尖嘯的聲響劃破長空,剛靜下來的樹林又想起了聲音,隨著腳步慢慢靠近,楓林裏走出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士兵,隻是他們穿的和大齊士兵不太一樣,那些護甲看上去像是很古老的皮甲,再往上一看,這些人無一不是軀體腐爛,甚至還殘缺著四肢!
莫念動了動喉嚨,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還有惡心,這些是.……魔屍大軍?